第227章 不识字
下一秒外面的声音更清晰了。
“柱子，上那条大船看看！”
李婆子手里还提着买了肉的篮子，心急如焚，禾香要么是被拐了，要么就是跑了。
好不容易娶回来的儿媳妇怎么能这么没了，必须找到人！
“你站住！这是我们永嘉班的船，外人不能随便上！”
一个粗嗓门的男人喊道，应该是戏班子的人。
“你不让我上，是不是藏了我儿媳妇？” 李婆子不依不饶，又喊柱子。
“柱子，你快上去看看！娘在这儿拦着他们！”
禾香的心都快跳出来了，赶紧往木箱最里面缩，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 “砰” 的一声，似乎有人推搡，接着是那个粗嗓门男人更凶的声音。
“你再上前一步，我就把这小子扔下河！”
李婆子的声音突然停了，过了一会儿，传来她跺着脚骂人的声音，骂了几句，又喊着柱子。
“走！咱们去别的船找！我就不信她能飞了！”
脚步声渐渐远了，禾香还僵在原地不敢动，直到听见船身晃了晃，船夫喊着 “开船喽 ——”，她才敢松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蹲得久了，腿早就麻了，可还没等她伸直腿，跟前的木箱突然被人搬开，一道阴影罩了下来。
“你是谁？躲在这儿干什么？” 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警惕。
禾香慌忙撑着箱子想要站起来解释，可腿麻得不听使唤，脚下一软，“咚” 地一声又摔回地上。
她脸颊涨得通红，声音带着些微的发颤：“我、我就是想搭个船，回娘家……”
男人没再管她，转身就去找了戏班的老班主。
老班主见了禾香，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眉头皱得更紧。
“姑娘，我们这是戏班的船，可不能随便带外人，你下一个渡口下船吧。”
禾香一听要被赶走，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她连忙跪下哀求。
“班主，我、我能帮着干活！洗菜、扫地都行，求您别赶我走，就带我去杭县就好！”
“我要是下船，就没活路了，求求你！”
班主看着眼前这姑娘，单薄的身子裹着件旧布衫，已经能猜到估计就是刚才那泼辣婆子的儿媳妇。
他听着这姑娘的哭声和哀求，看着姑娘又下跪磕头的样子，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行了，你起来吧，就这一晚。明天船到了杭县，你立刻下船，可不能多待。”
禾香连连点头擦干眼泪， 接下来的一路，禾香果然一刻也没闲着。
帮着整理衣箱，打扫船舱，手脚麻利得很。
有个唱花旦的姑娘看她可怜，身上除了一个小布包什么也没带，便从自己的包袱里掏出一个水壶，递到她面前。
“看你忙了一天，肯定渴了，喝点水吧。”
禾香感激地接过，小口抿着。
那姑娘坐在她旁边，问道：“你娘家在杭县？”
“我...我姐姐在杭县。”禾香撒了个谎。
“你姐姐在杭县做什么？”
“在...在一户人家做帮佣。”
姑娘点点头：“杭县大户人家多，是有不少帮佣的。你姐姐在哪家做事？”
禾香支吾着答不上来，幸好这时班主喊那姑娘去排练戏文，这才解了围。
第二天一到杭县禾香就下了船。
对着班主谢了又谢才攥紧了手里的小布包，孤身一人踏上了杭县的街道。
这里比县城繁华得多，青石板路两旁是各式各样的店铺，招牌五颜六色，行人衣着光鲜。
禾香一路打听着 “方记布庄” 的位置。
“方记布庄啊？”
一个卖糖人的老翁指了指前方，笑着说，“姑娘你往前走，过了那座石桥，右转就能看见了，他家的布颜色亮，质量也好，好多人都去买呢。”
禾香道了谢，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心也怦怦直跳 。
终于要到了，找到方叔就能问到姜弘静的消息了。
方记布庄果然如老翁所说，铺子宽敞得很，里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彩色布匹，看得人眼花缭乱。
不少人趁着年关来挑选布料，店里热闹得很。
一个戴着老花镜的中年人正坐在柜台后打算盘，看见来人，他笑着问道：“姑娘，想买点什么布？是做衣裳还是做被褥？”
禾香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她咽了口唾沫，：“…… 贵店的掌柜，方叔在吗？”
中年人放下算盘，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姑娘，你是找东家有什么事吗？”
“我是禾香，” 禾香连忙说，“方叔知道我的，我是来……”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方叔带着一个穿绸缎袄的中年人从店里走了出来，像是在跟客人介绍着什么。
“方叔！” 禾香激动地喊了一声，声音都有些发颤。
方叔听见声音，看见是她，有些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笑着跟身边的客人说了几句，将人送走后，才转过身对禾香说。
“这里人多，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他领着禾香穿过店铺，往后院的一间小屋走去，他倒了杯热茶，递给禾香：“先喝点水，缓一缓。”
禾香接过茶杯，滚烫的温度透过杯子传到指尖，她仰头一饮而尽，又连着喝了两杯，才觉得心里的慌劲儿稍稍压下去了些。
“禾香，你怎么会来这儿？”
禾香握着空杯子，声音带着急切：“方叔，我是逃出来的！我想问问您，之前给我寄钱的是不是姜弘静？她、她在哪儿？”
方叔叹了口气，眼神里带着几分无奈：“她不在这里，她只是之前寄过几封信来，让我多照拂你一些。”
“怎么会……” 禾香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那她在哪儿？……”
方叔摇了摇头，“她具体在哪儿，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应该在申城。”
禾香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千辛万苦逃到这里，却发现唯一可以投靠的人根本不在这里。
这陌生的地方举目无亲，她该怎么办？
方叔看着她哭得伤心，咳了一声，问道：“你是今天逃出来的？”
禾香抽噎着摇了摇头，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不是，是昨天一早…… 我后来搭了戏班的船，一路过来的。”
方叔一听，脸色立刻变了，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你不能待在这里，明天一早就得走！你婆家肯定发现你跑了，说不定已经派人来找了，要是被他们找到，我护不住你！”
禾香愣住了，眼泪还挂在脸上，一时没反应过来。
方叔却没耽误，立刻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和一支笔，飞快地写下一个地址。
“你今天晚上在这里将就一晚，别出去，明天一早坐火车去申城。”
他把写好的地址递给禾香，“禾香，到了申城，你就去这个地址找周振邦，他是姜弘静的舅舅。”
禾香接过纸条，看了又看—— 她不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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