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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谁也不能抢


出院那天,她抱着简单的行李,回到了那个很久没踏足的家。

刚进门,爹就指着她脸上的纱布问:“你这脸……是不是被百乐厅赶出来了?他们给了你多少打发钱?”

娘在一旁心疼她脸上的伤,可没多久就拉着她的手开始问。

“冬妹,你做舞女这事不光彩,现在脸又成了这样,不如拿着钱,咱们一家人搬去别的地方,重新生活。”

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关心她这些天是怎么过的。

才过两天,爹就跟她说要把她嫁给一个四十岁的鳏夫。

“爹这是为你好!”

他打了个酒嗝,酒气混着唾沫星子喷在她脸上,“你一个当过舞女的,清白人间不会要你,这户人家嫁过去有饭吃!”

看着爹那副醉醺醺、却还装着  “为她着想”  的嘴脸,冬妹站在原地,只觉得心里满是悲凉和恨意。

她喉咙里突然涌上一阵压抑不住的笑意,笑着笑着,眼眶却慢慢红了。

这些人都是这样,用得着她时,把她捧成珍珠;用不着了,便随手丢进烂草堆里,连多看一眼都嫌脏。

她咬着牙恨!

恨眼前这两个所谓的爹娘,恨他们把她当成可以随意买卖的物件。

她恨那个毁了她容貌的露迪,是那人亲手打碎了她想凭借自己、哪怕是用不光彩的方式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到最后,连那个曾给过她片刻温暖和幻想的孟少爷,她都有些恨上了。

恨他给的那点温柔和承诺太过短暂虚无,像海市蜃楼一样,让她误以为能抓住点什么,最后却让她从虚幻的高处摔得更惨。

而她所做的这些,他却全然不知。

目光落在桌角那坛还没开封的烧酒上,她一股无名火猛地从心底窜上来。

她冲上前,双手抱住酒坛,朝着还在喋喋不休的爹头上狠狠砸了下去!

酒坛碎裂,酒水混着暗红色的血水顺着爹的头发往下流。

爹闷哼一声,直挺挺地倒在地上,眼睛翻白,没了声响。

娘听见动静奔出来,看到这一幕,瞬间瘫在地上,双手拍着地面大哭,嘴里反复喊着爹的名字。

而她站在一片狼藉中,看着眼前的景象,竟莫名生出一种撕心裂肺的痛快。

像是憋了十几年的委屈,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

她大口喘着气,目光环顾着这个所谓的“家”。

这才发现,家里竟添置了不少新物件:靠墙放着一个崭新的衣柜,床上铺着一床厚实的棉被  ......。

这些东西,是用她在百乐厅强颜欢笑、忍受轻贱换来的钱买的!

这个认知像最后一把火,彻底点燃了她。

她转身冲进厨房,将灶台里还燃着的柴火一把抓出来,先是丢在床上,看着棉被瞬间冒起黑烟,又将剩下的柴火塞进那个新衣柜里。

火焰舔舐着木头,浓烟呛得她直咳嗽,可她却笑得越来越大声。

脸颊上那道还没愈合的疤痕,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狰狞。

“我带来的!我用我自己换来的!全都不要了!烧了!都烧了!”

她哭吼着,像是要把这些年的不甘和怨恨,都随着这场大火烧个干净。

她在钱庄是存了些钱的,但她没有拿出来赔偿。

邻居那些“活该”“可怜”“作孽”......一直在她耳边回响。

她从不后悔自己进了监狱,哪怕在这里的日子比地狱还难熬。

刚进来的那几天,她每天都被其他女犯欺负,有人抢她的饭,有人扯她的头发,把她按在地上拳打脚踢。

她一开始会哭,可眼泪只会招来更狠的殴打。

后来她也学会了,别人打她,她就拼了命地还手,用牙咬,扯头发,用指甲挠。

哪怕自己身上添再多淤青,也要让对方讨不到好。

每次看到别人身上和自己一样的伤痕,她就会咧开嘴笑,原来不止她一个人在受苦。

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她总忍不住胡思乱想。

如果当初没有一时冲动离开西饼铺,如果没有被百乐厅的光鲜迷惑,如果……  可再多的  “如果”,也回不去了。

就在她沉浸在回忆里无法自拔时,狱警的声音突然响起。

“田冬妹!出来!有人探监!”

她愣了愣,谁会来看她?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关心她。

直到走进探监室,看到坐在对面的两个人,她才愣住。

是曾经西饼铺的东家和春玲。

春玲一看到冬妹,眼睛瞬间就红了,“冬妹,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的目光落在冬妹脸上,那苍白的肤色上满是新旧交错的淤青,脸颊边还有一道结痂的疤痕。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姜弘瑶看着她脸上的淤青不觉着奇怪,这地方本就弱肉强食,不反抗只会被欺负死。

她平静地拿出一个布包,推到冬妹面前。

“我们来看看你,给你带了些吃的和日用品。我问过了,你爹死不了,这案子不至于判死刑,但得关几年。”

看冬妹低着头不说话,姜弘瑶又说着:“你有没有给自己存些钱,拿些钱出来走动关系,你能出来的快一些,不至于在里面挨打。”

冬妹听到这话抬起头,眼里带着自嘲:“你们是不是觉着我可怜才来看我?”

“我身上可什么都没有。”

“冬妹,你在说什么啊!”  春玲急了,“我们是担心你!”

姜弘瑶摇了摇头,眼里没有怜悯只有残酷的清醒。

“冬妹,这牢里比你可怜的人多了去了,你的路,是你自己选的,后果也得你自己担着。你轮不上我们可怜。”

“对!路是我自己选的!”

冬妹突然笑了起来,眼眶红着。

她说着,猛地抬手,将桌上的布包扫在地上,里面的面包、饼干撒了一地。

“我也不需要你们的可怜!”

“冬妹,你干什么啊!”  春玲惊呼一声,赶紧蹲在地上将散落的东西捡起来。

姜弘瑶看着她这副自暴自弃、将所有人善意都推开的样子,心里只觉得一阵悲哀。

书里很多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人的际遇各不相同,但不能一味地陷入愤恨里,连自己恨谁都不知道。

冬妹不该这样彻底烂掉,她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姜弘瑶站起身,没有任何预兆,突然抬手狠狠一巴掌打在冬妹的脸上。

“啪”  的一声脆响,在安静的探监室里格外清晰。

“田冬妹!”

“你好好想想,如果你以后都不需要我们来看你,那你就留在这里,自生自灭!如果你还想爬出去,还想重新活一次,那你就还有得救!”

“想清楚了就找狱警传信给我。春玲,我们走。”

她说完,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犹豫。

她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做,她能做的,已经到此为止。

剩下的路,哪怕是爬,也得田冬妹自己爬出来。

春玲看着姜弘瑶的背影,又看了看满脸错愕的冬妹,把捡好的布包往冬妹那边推了推,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痛心。

“冬妹!是我求了东家半天,她才愿意来看你的!除了我们,这世上还有谁会来管你?你真想就这么人不人鬼不鬼地,悄无声息地烂死在这里吗?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她也站起身,快步追着姜弘瑶离开了。

冬妹僵在原地,脸上火辣辣的疼,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慌。

刚才那股倔强和恨意,瞬间被这恐慌冲得无影无踪。

送她回牢房的狱警,态度竟一反常态地带着几分客气,与平日的凶神恶煞判若两人。

她抱着春玲给的布包,刚回到牢房,还没等打开,就有几只脏手迫不及待地伸过来,想要抢她的东西。

冬妹将布包抱在怀里,快步躲到墙角。

看到有人还不死心,伸手就要抢,她眼睛一红,像是豁出去一般,直接张嘴,朝着那人的手臂狠狠咬了下去!

牙齿嵌进对方的皮肉里,她能尝到淡淡的血腥味,可她却不肯松口。

这是她的东西,谁也不能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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