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婚约

难得迎来一日清闲，姜弘瑶找孟书媛借了车，带着大姐和小妹他们，又接上春玲，一起去郊外修道院探望冬妹和禾香。

见到几人，冬妹脸上泛起了喜意，耳边的疤痕已经淡去不少。

“阿静姐！春玲！”

冬妹小跑着迎上来，她比从前丰润了些，眉眼间沉淀着些许安稳。

禾香闻声从厨房探出身，系着沾满面粉的围裙，手里还握着擀面杖。

“尝尝这个。”

冬妹拉着众人往廊下去，献宝似的捧出一碟小饼干。

“这是我和禾香用玛丽诺院长说的香草调味的，吃起来有股独特的香味。”

“分给这里的小孩子们，他们都说好吃！”

她笑着指向庭院角落，阿草和阿琳已经和那些孩子跳起了皮筋，梳着马尾辫的孩子们冲着这边喊“冬姐姐”。

“你看，他们都很喜欢我。”

冬妹脸上的笑，明媚又动人，是以前难得一见的光彩，快乐一点点填满了她的眉眼。

姜弘瑶从院长室出来，悄悄在捐献簿上又添了一笔。

经过廊下时听见冬妹在说饼干经，便笑着上前：“冬妹，等你休息好了，以后你带着修道院里几个女孩子，去北区开一家小铺子。”

“到时候你想卖什么口味的饼干，就做什么口味的，你的手艺养活自己没问题！”

春玲忽然“咦”了一声，拈起块心形饼干对着光看：“这里还刻了花纹？”

“是禾香想的主意。”

冬妹眼角弯起，“她说每个饼干都不一样，这样孩子更喜欢。”

被点名的禾香擦着手走过来，耳根微红。

大姐姜弘静促狭地去捏她沾着面粉的指尖，问她识字的进度。

禾香语气里满是憧憬：“再过两个月，我就能去食品厂上工！冬妹，到时候你也一起去北区吧，咱们住得近一些，互相有个照应，平日里还能经常说说话。”

冬妹点点头，春玲又跟着她去看院里新砌好的烤炉。

冬妹没有问自己的爹娘，也不再提过去的事了。

只是拉着春玲的手说：“我喜欢现在的自己。”

晚钟声中，姜弘瑶发动车子，冬妹和禾香并肩站在修道院的拱门下挥手，身后是暖黄的阳光。

《她字报》报社的窗棂间漏进暖融融的阳光。

孟书媛捏着报纸的发行量报表，目光落在  “月增三成”  的红色数字上时，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桌角另一叠小人书的营收账本更让她安心，银钱数额一笔笔叠起来，足够支撑她再扩印两版版面。

可这份雀跃没持续多久，她又想起了昨晚父亲的话。

“阿媛，我已托人约了茶会，你总得去见见。”

父亲的声音还在耳边打转，连一向疼她的大哥孟书知，竟也帮着劝。

“你今年二十二，寻常人家的姑娘早定了亲，报社的事再忙，终身大事也不能忘。”

她指尖摩挲着报纸，大哥不懂，父亲更不懂，这份报纸对她而言，哪里只是  “好玩”？

顾彦上次来报社时说的话浮上来：“京城女子多困于深宅，若有一份替她们说话的报纸，定能掀起风浪。”

是啊，京城缺这样的报纸，缺一份能从江南传到华北、让天下女子都能看见的《她字报》。

把分社开去京城，让报纸铺满全国的街巷。

这个念头早就在她心里生根发芽，只是眼下还得慢慢筹划。

她脑子没有阿瑶好使，她还想找阿瑶商量商量该怎么铺展。

她深吸一口气，将报表和账本仔细收进抽屉，刚直起身，就看见大哥孟书知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目光直直地落在伏案工作的陆清灵身上。

陆清灵的才华，她是佩服的。

那些旁人看了头疼的错字、拗口的句子，到了陆清灵手里，总能被她一一挑出。

可佩服归佩服，大哥和陆清灵之间那点若有似无的情愫，她插不上手。

大哥是父亲寄予厚望的继承人，而陆清灵……  是家道中落、靠笔墨谋生的孤女。

这样的出身，别说父亲不会点头，就是家里其他的长辈，也绝不会让她踏进孟家的大门。

校对室里，陆清灵已经起身给孟书知倒了杯茶，继续低头校对桌上的稿件。

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成了她掩饰心绪的屏障。

只有让自己忙得停不下来，才能暂时忘掉和孟书知的那些牵扯。

每一次两人出去看戏，她想敞开心扉的时候，脑海里就会冒出白茉莉说的那番话。

后来在钱庄碰到孟书知的朋友，对方笑着问  “这位是？”

孟书知只介绍了一句  “报社的陆校对，也是朋友”，就让她心里那点火苗瞬间凉了半截。

朋友？

他们之间到底算什么？

她自己也说不清。

孟书知看着她埋首工作的模样，嘴唇动了动，最终只说了句  “别太累，记得按时吃饭”，便转身离开了。

他刚走，孟书媛就从办公室走了出来，报社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陆校对，”

孟书媛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顾先生新写的那篇《闺阁女子谋生论》，你看了吗？”

陆清灵抬头，“社长是说那篇谈女子经商的文章？我已经校对完了，没发现错漏之处，是哪里出了问题吗？”

孟书媛看着她紧张的模样，摇了摇头，“校对没问题，我是想问你，你和我哥，现在到底算是什么回事？”

陆清灵顿时睁大眼睛，怎么也想不到孟书媛会问出这句话，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孟书媛见她这样，心里有些不忍，可有些话终究得说清楚。

同是女性，不应该被蒙蔽。

“陆校对，有件事你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

“我们孟家和程家一直有婚约，将来要么是我嫁去程家，要么就是我哥娶程家的姑娘。”

“轰”  的一声，陆清灵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震惊。

孟书知从来没和她说过有婚约这件事！

孟书媛看着她的样子，站起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好好想想，感情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到底是自己重要，还是眼前这点感情重要。”

“你天天看报纸应该知道，你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说完，孟书媛便转身离开了校对室，只留下陆清灵一个人坐在原地。

阳光渐渐西斜，报社的光一点点暗了下去，陆清灵眼里只剩下无尽的怔忡和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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