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015】 你不可以抛弃我，也不可以丢下我

其实鹰人很快就醒了过来。

夜深了，鲛人去给林栖找淡水喝，她一个人趴在礁岩上，打算守着他，看他究竟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结果她的眼皮渐渐沉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她睡得很不安稳。

终于，一种被注视的强烈感觉让她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她下意识地睁开眼睛——  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那个昏迷不醒的黑翼鹰人，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就那样安静地、一动不动地躺在阴影里。

日蚀早已过去，洞内火光昏暗，将他大半张脸掩藏在深深的阴影之中。

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一眨不眨地、专注地凝视着她。

这是一种沉静的、几乎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他已经这样看了她很久很久，仿佛要将她的每一根发丝都看清楚。

“你还好吗?”  她试着跟他说话。

不过鹰人并没有回答，听见她的声音只是微微歪了一下头，黑瞳瞬间绷成一条直线。

“我们救了你。”  她嗓子干涩的开口道：  “我，还有我的雄性，我们救了你。”

他的注视带着阴湿的寒意，悄然蔓延开来，包裹住她。

林栖被这无声的、过于直接的注视弄得窒息了，后背瞬间爬上一层细密的冷汗。她察觉到危险，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鹰人已经起身，巨大的黑色羽翼在身后微微舒展，投下更浓重的阴影，几乎将林栖完全笼罩其中。

林栖想后退，却被他一把抓住了脚踝，他的指尖微微陷进她的肉里，又缓慢地向她凑近，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  ...”  她没有作声，然而过于急促的呼吸暴露了她的不安。

冰冷的鼻尖抵上她暖和的脸颊，他来到她的锁骨，微微低头，深深地、嗅着她的气息，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皮肤上，激起一阵战栗。

他在闻她。

像个动物一样。

不对，他就是动物。

林栖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以及一种属于鹰隼的、凛冽而原始的气息。

“我叫Lynn，你叫什么名字？”  她道。

话音刚落，鹰人又立刻抬起头来，他的黑眸近在咫尺，依旧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摸上了她的一缕头发。

“Lynn…”  他重复着这个名字，声音沙哑。

自己就是被这个小雌性给救了吗？

他冰凉的鼻尖再次蹭过她的脸颊，这一次，带上了明显的、占有的意味。他深深呼吸，仿佛是要彻底记住她的气息。

他的吐息灼热，与她皮肤的温差让她战栗不已。

“Simon”  他低声道。他的名字叫西蒙。

攥着她脚踝的手瞬间收紧，指尖更深的嵌入她的肌肤，带来清晰的痛感，他问：  “你是什么种族的人?”

到底是什么种族，会孕育出如此美丽善良的雌性？

“我是人类。”  她想了想，补充道：  “纯种人类。”

人类?

可是她拥有跟他一样的瞳色，连头发也是，漆黑的，浓密的...  ...

他抬起受伤的手，指尖冰凉，带着薄茧，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触碰到林栖散落在颊边的一缕发丝。

“漂亮...  ...”  西蒙的指尖顺着她的发丝滑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那冰冷的触感让林栖猛地一颤。

而且她还救了自己...  ...

这份认知让西蒙漆黑眼底的狂热更加浓烈。

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了他身后那对巨大的、却伤痕累累的黑色羽翼上。

好大的羽翼...  ...

它们此刻有些无力地垂落着，沾染着血污和尘土，几根羽毛不自然地扭曲着，有几处地方被咬穿了，伤口凝固着漆黑的血痂。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了手，轻声问：“你的翅膀很痛吗？我能…”

话没说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的羽翼时，他就猛地松开了攥着她脚踝的手，整个人向后退去，牵动了全身的伤口，让他发出一声压抑痛苦的闷哼。

怎么了?

他不让摸翅膀吗?

西蒙蜷缩在了阴影中，那对巨大的黑色羽翼猛地收拢、紧紧蜷缩到身后，他在尽可能地将它们隐藏起来。

他将自己更深地藏进洞穴的阴影里，低下头，黑色的短发垂落，遮住了他的眼睛，只露出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和线条紧绷的下颌。

“别…看…”  他发出嘶哑的声音，带着恳求，甚至是一丝自卑，“…很丑。”

翅膀，是鹰人力量的象征，也是荣耀的证明，但此刻，它们布满了丑陋的伤痕，沾满了污秽，断裂的羽毛凌乱不堪。

他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的残缺和狼狈，尤其是在她的目光之下。

“不丑，一点也不丑…”  林栖连忙收回手，“我不会嫌弃你的...  ...”

她只是想看看他的伤势，但西蒙似乎完全听不进去了。

他蜷缩在阴影里，暴露了自身缺陷而陷入阴湿自卑当中，瑟瑟发抖，他将身体缩得更紧，声音低哑得几乎破碎：“…我会把你弄脏的…”

你那么漂亮，我又脏又难看，你会讨厌我的...  ...

他苍白的脸在阴影中显得愈发瘦削凌厉，唇瓣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倔强的把残缺的羽翼折了起来，不让她看见。

他小心翼翼又直勾勾的注视着她，眼底既有迷恋，也有自卑。

这个眼神...  林栖想起来自己捡的流浪狗，在被人抱抱之前，它也是这样颤抖着缩在角落，既渴望又胆怯的看着自己。

她几乎没有犹豫，不管不顾地朝着那片阴影走了过去。

洞穴地面粗糙不平，西蒙察觉到她的靠近，发出一声近似呜咽的、压抑的喘息，将脸埋得更深。

林栖在他面前蹲下身来，没有立刻去碰他那双紧紧收拢的翅膀，而是伸出手，轻轻地、试探性地摸了摸他紧绷的肩膀。

西蒙的喉结瞬间滚动了一下。

他能感受到她的温暖，她在一点点的抱住他，柔软而纤细的手臂带体温，这温暖烫得他几乎要颤抖。

“…我脏…”  他的身体因为她突如其来的拥抱而无法动弹，甚至…可耻地贪恋这一瞬的暖意。

“我不走。”  林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固执，甚至将脸颊轻轻贴在他冰凉的后颈上，那里带着一丝野性的气息：  “我说了，你一点也不脏，我不嫌弃你。”

“…脏…”  他还在固执地、绝望地重复着那个字眼，声音破碎不堪。

“不脏。”  林栖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伤口会好的，羽毛也会再长出来的。你很厉害，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活下来。”

她安抚着他，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心里是满满的心疼。

在她的怀抱之下，西蒙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松懈了下来，他感受着她温热的呼吸和柔软触感，鼻尖还萦绕着她身上干净温暖的气息。

这与他身上的血腥味格格不入。

这种格格不入，却让他近乎贪婪地想要汲取更多。

他小心翼翼地、缓慢地抬起伤痕累累的手，回抱住了她纤细的腰身。

动作轻得仿佛怕碰碎了她。

林栖抬起手，抚摸着他蓬松的黑发，放在她腰间的那只手力度却倏然加重了。

西蒙的手臂猛地收紧，不再是那种小心翼翼的试探，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失控的、绝望般的力度，将她狠狠地箍向自己。

“啊…”  林栖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细微的闷哼，整个人几乎完全嵌进了他滚烫而坚硬的怀抱里。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剧烈起伏，以及那下面疯狂擂动的心跳。

她知道，这颗心脏以后只会为自己一个人跳动。

西蒙将脸深深地、用力地埋进她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温暖干净的气息，仿佛这是唯一能救赎他的气息。

他的鼻尖和唇瓣紧贴着她温热的皮肤，  “…别骗我…”

他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深深的偏执与疯狂，阴沉又执着，“…说了不嫌弃…就不能再反悔…”

他的拥抱紧得让她有些喘不过气，那力道甚至牵动了他自己的伤口，有温热的血渗了出来，沾在了林栖的身体上，但他似乎毫无所觉，只是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她。

仿佛这样，她就再也无法离开，也无法嫌弃，更无法收回自己的温柔。

“不可以抛弃我。”  他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自己漆黑如同深渊的眼眸：  “也不可以扔下我。”

他就这样看着她。

这种目光并不凶狠，却比赤裸的杀意更让人不安，带着一种黏腻的、仿佛被冷血动物缠绕上的阴湿感。

天啊。

看看她究竟招惹上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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