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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无声的尖叫与不速之客


无声的尖叫

第一声“声音”袭来时,林默正将一勺寡淡无味的燕麦粥送入口中。

那不是声音,是一种感觉。像一枚烧红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他的太阳穴,伴随着一段尖锐、破碎、充满极致恐惧的思维碎片:“……不要过来……救……”

嗡——

脑中的剧痛和嗡鸣让他险些打翻餐盘。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这清晰的物理痛感来对抗那无处不在的精神噪音。他习惯了。这座城市八百万人的心绪如同一个永不静音的嘈杂电台,日夜在他脑海里播放。喜悦、焦虑、恶念、算计……他是这座钢筋森林里最孤独的囚徒,被迫聆听所有秘密,却没有一个频道属于他自己。

但这一次,不一样。

那尖叫短暂得如同幻觉,却残留着一种冰冷的纯粹,一种……濒死的绝望。它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林默从未体验过的东西——

绝对的寂静。

不是没有声音,是那片区域的心声,消失了。就像嘈杂交响乐中,某一整个声部的小提琴手突然同时哑火,留下一个突兀、令人不安的空洞。

林默放下勺子,金属与瓷盘碰撞出清脆的一响。他闭上眼,试图再次捕捉。没有了。那个方位,那个独特的“频率”,就像被一块无形的橡皮,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擦去了。

他推开几乎没动过的早餐,走到公寓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灰蒙蒙的晨雾笼罩着“穹顶之城”新港市,无数磁悬浮流线如同冰冷的银色血管,在高楼大厦间无声穿梭。声音来自西南方,三到五公里范围内。

一个活生生的人,其思维场不会凭空消失。除非……

除非他死了。而且是瞬间的、彻底的脑死亡。

一种冰冷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椎爬升。他能听见谎言背后的真相,能感知微笑隐藏的恶意,但“寂静”?这超出了他二十年来的全部经验。这寂静比任何尖叫都更令人毛骨悚然。

叮咚——

门铃响了。清脆,规律,打破了他公寓内的凝重空气。

林默的心跳漏了一拍。很少有人知道他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住所。他没有动,意识如同无形的触手,悄然伸向门外。

他“听”到了。门外站着两个人。一种公事公办的冷静思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和……好奇?是警察。他们的心绪像包裹在硬壳里的精密仪器,情绪控制得很好,但并非毫无波澜。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所有翻涌的疑问和不安,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是一男一女,都穿着笔挺的深色制服,肩章闪烁着冷硬的微光。为首的男子出示了证件:“城市安全局,第七调查科。我是李琟警官。这位是我的搭档,陈雪警官。”

林默的目光掠过证件,落在李琟的脸上。他没有试图去“倾听”对方——对于训练有素的人,表层思维往往是伪装。他只是平静地问:“有事?”

李琟收起证件,眼神锐利如鹰隼,似乎想从林默每一寸表情里挖掘出什么。“林默先生,我们接到通知,约好了今天上午九点进行您的‘特殊能力’年度评估备案。”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另外,大约四十七分钟前,西四区发生了一起突发事件。我们注意到,您的住所就在附近。想请您协助了解一些情况。”

年度评估?林默几乎忘了这个该死的、将他视为异类来“登记管理”的流程。

而四十七分钟前……正是他感受到那声尖叫和死寂的时刻。

巧合?

林默的目光与李琟对视着。公寓里安静得能听到窗外遥远车流的微弱嗡鸣。他感觉到那位女警官陈雪的目光正不动声色地扫过他简约却昂贵的公寓陈设,像是在评估一个罕见的标本。

他知道,平静的日子结束了。那声来自远方的、戛然而止的尖叫,和眼前这两位不速之客,像两把钥匙,同时插入了他命运的锁孔。

“请进。”林默侧身让开,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门缓缓关上,将外界的光线和声音隔绝。他不知道的是,这不仅仅是一扇公寓门的关闭,更是一场巨大风暴的开端。那一片诡异的“寂静”,将如同投入湖面的第一颗石子,终将在这座看似秩序井然的未来之城,激起滔天巨浪。

而他,这个唯一能听见“寂静”的人,早已置身漩涡中央。

新港市的清晨,总是被一层永不消散的、带着金属锈味的灰雾笼罩。阳光是一种奢望,只能勉强透过“穹顶”能量过滤层,将冰冷惨白的光线涂抹在摩天楼的玻璃幕墙上,反射不出丝毫暖意。

林默的公寓位于“晨曦塔”的顶层,视野极佳,足以俯瞰小半个城市。但这并非为了炫耀,而是出于一种生存的必要——距离能稍微减弱那无休无止涌入他脑中的、来自八百万人的心灵噪音。即便如此,他也需要常年佩戴特制的阻尼耳塞,并在室内播放一种能干扰精神频率的白噪音。

此刻,他正坐在极简风格的餐厅里,面对着一碗根据营养算法精确配比、但味道寡淡得如同嚼蜡的燕麦粥。这是他维持身体机能所必需的程序之一。他穿着灰色的家居服,身形略显消瘦,脸色是长期缺乏自然日照的苍白,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清明,深处藏着难以言喻的疲惫,仿佛一个看了太久糟糕话剧却无法离场的观众。

就在冰凉的勺尖即将触碰到嘴唇的瞬间——

它来了。

不是往常那种混沌的、交织着无数欲望与琐碎的低语。而是一枚烧红的针,裹挟着极致压缩的恐惧,猝不及防地刺入他的太阳穴!

“……不……不要过来……救……命……”

思维碎片尖锐、破碎,充满了原始动物般的惊骇。紧接着,是一声仿佛能撕裂灵魂的、唯有他才能“听见”的无声尖叫。

嗡——!

林默的身体猛地一僵,勺子“哐当”一声掉回碗里,溅起几点奶白色的浆液。他下意识地攥紧拳头,指甲狠狠抠进掌心,试图用这清晰的物理痛感来锚定自己几乎要失控的意识。脑仁深处传来剧烈的刺痛和持续的嗡鸣,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电弧在里面炸开。

他经历过无数次情绪冲击,但这一次的强度和质量都截然不同。那尖叫中的绝望如此纯粹,如此……濒死。

更让他浑身血液几乎凝固的是,那尖叫并非缓缓消散。

它是戛然而止。

就在它达到最高峰的刹那,一切消失了。不仅仅是那尖叫本身,连同它来源的那个独特的“思维场”,那个代表着一个鲜活意识存在的精神频率,就像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掐灭,或者用一块绝对零度的橡皮,从这个喧嚣的精神谱图上彻底、干净地擦除了。

留下的,是一片真空般的死寂。

在那一片区域,城市惯有的心灵背景音里,出现了一个突兀、规整、令人极度不安的空洞。

林默猛地推开椅子,快步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冰冷的玻璃映出他骤然失血的脸色。他闭上眼,全副心神都凝聚起来,如同一个最精密的雷达,朝着感知到的方向——西南方,竭力扫描。

没有了。

真的没有了。

那片寂静盘桓在那里,像一个黑洞,吞噬着周围所有的精神杂音,显得格外刺眼和……邪恶。

一个活人的思维场绝不会以这种方式消失。衰竭会有一个过程,昏迷会变得微弱,但绝不会是这种瞬间的、彻底的、绝对的静默。

除非是瞬间的、彻底的脑死亡。或者……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力量所为。

一股冰冷的寒意,不来自窗外冰冷的空气,而是从他脊椎最深处窜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他能洞悉谎言,感知恶意,但“虚无”?这超出了他二十年来的全部认知范畴。这死寂,比任何充满杀戮欲望的狂想更令他毛骨悚然。

叮咚——

门铃就在这时响了。声音清脆、规律,甚至带着一丝礼貌性的克制,却像一颗投入绝对静湖的石子,在他紧绷的神经上猛地炸开涟漪。

林默的心脏骤然收缩。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这个避难所。他的朋友寥寥无几,而他们从不不请自来。

他没有立刻去开门。意识如同无形的触手,小心翼翼地延伸出去,探向门外。

两个人。思维场稳定,带着公事公办的冷静基调,表层情绪控制得很好,但底层流动着细微的戒备、审视,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面对未知事物的好奇。

是官方的人。而且训练有素,懂得在一定程度上收束自己的心绪。

林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走到门边,通过智能猫眼确认了来人的制服——城市安全局的深色制服,肩章冷硬。他整理了一下表情,确保那张惯常用来隔绝外界的面具牢牢戴好,然后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男一女。男子年约四十,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他稍稍领先半个身位,显然是主导者。旁边的女警官更年轻些,齐耳短发,神情冷静,目光像扫描仪一样迅速而专业地掠过林默,以及他身后公寓的玄关。

“林默先生?”为首的男子开口,声音平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官方腔调。他出示了电子证件,  holographic的徽章在空中微微旋转,“城市安全局,第七调查科。我是李琟督察。这位是陈雪警官。”

林默的目光在那  holographic证件上停留了一秒,然后落在李琟的脸上。他克制着自己去深入“倾听”的冲动——对于这种人,表层思维往往是经过精心训练的伪装,深层思维则壁垒森严,强行探知只会打草惊蛇。

“有事?”林默的声音和他的表情一样,平淡得几乎没有波澜。

李琟收起证件,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没有丝毫移动,紧紧捕捉着林默最细微的反应。“两件事。第一,根据《特殊能力者管理条例》,您本年度的能力评估与备案期到了,我们按通知预约了今天上午九点进行初步面谈和数据录入。”他的语气像是在背诵条例,但每个字都带着重量。

林默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纸冰冷的通知,躺在他几乎从不查看的官方电子邮箱里。那个将他定义为“异常”,需要被登记、被监控的可笑流程。他几乎忘了。

“第二,”李琟的话音微微一顿,气氛无形中变得更加凝重,“大约五十分钟前,西四区‘琉璃街’发生了一起紧急事件。我们注意到,您的登记住址位于事发地点的感知范围内。”

李琟的目光如同实质,落在林默身上:“想请您协助我们,了解一些相关情况。”

五十分钟前。时间点吻合得令人心惊。

年度评估?突发事件协助调查?

这两个理由被如此自然地捆绑在一起,天衣无缝。

林默的内心波涛汹涌,但脸上依旧静默如水。他清晰地感受到那位女警官陈雪的目光,正在他身后昂贵的智能家居和陈设上微妙地停留,那目光里没有羡慕,更像是一种分析——分析他的生活习惯,他的经济来源,他的心理画像。

他知道,麻烦来了。那声来自远方的死亡尖叫,那片诡异的绝对寂静,和眼前这两位代表着城市秩序与力量的不速之客,如同两股汇流的漩涡,正将他牢牢卷中心。

平静的、自我禁锢的生活,在这一刻宣告结束。

林默沉默了片刻,侧身让开了通道。

“请进。”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如同这穹顶之城灰白色的天空。

厚重的公寓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发出轻微的气密声,将外界的光线与喧嚣隔绝在外。但他有一种清晰的预感,这扇门关上的,不仅仅是一个物理空间。

它关上的,是一个时代。

而打开的,是一个充满了未知、危险与黑暗谜团的潘多拉魔盒。

他,这个能倾听整个城市心跳却守不住自己宁静的囚徒,已然站在了风暴的起点。那片寂静,是第一声丧钟。

它为谁而鸣?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他必须找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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