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窃影于琉璃街

新港市的夜，是数据流与霓虹的狂欢，也是阴影与秘密的温床。林默像一道灰色的幽灵，穿梭在高楼间的狭窄风道和废弃维护廊桥中。作战服的表面涂层能扭曲周围的光线，使他几乎融入背景噪音与光影的变幻里，但更重要的伪装，是他极力收束的精神屏障，将自己活人的“思维场”压抑到近乎虚无，如同一块冰冷的石头。

他避开了所有主流通道，依靠脑海中构建的、由之前窥探到的守卫心绪编织而成的动态地图前进。哪个路口何时有巡逻悬浮车经过，哪个区域的公共监控存在半秒的扫描间隙，哪个通风管道因为年久失修而未被纳入主动监控网络……这些碎片化的信息，此刻成了他唯一的依仗。

越靠近琉璃街，空气中的紧张感越发实质化。并非物理上的，而是精神层面的。他能“感觉”到一些训练有素的、冰冷警惕的思维场，如同灯塔般分布在关键节点上——那是彼岸天堂的内部安保人员，他们的思绪比安全局更加纪律严明，也更缺乏人性波动。

同时，还有一些更加分散、略带焦躁和无聊的思维场——这是安全局的外围巡逻人员。两股力量交织在一起，彼此提防，又共同织成了一张无形的网。

索恩所住的是一栋中档公寓楼，此刻楼下入口已被官方拉起了电子警戒线，两名安全局的人员靠在悬浮车旁，低声交谈着。但林默的目标不是那里。

他的目标是位于大楼背面，隐藏在一排大型空气净化单元后面的——废弃物临时收纳通道。这是大楼处理生活垃圾和可回收物的垂直通道，通常只在特定时间由清洁机器人统一处理。根据他从某个守卫心里听到的抱怨，这个通道靠近三楼的传感器最近有些故障，灵敏度被临时调低了。

攀爬对于经过特殊训练的林默来说并非难事。吸附手套和靴子让他能像壁虎一样悄无声息地沿冰冷的合金墙壁上行。他避开所有可能有内部监控的窗口，精神高度集中，过滤着来自楼内居民的各种沉睡、失眠或娱乐的杂乱思绪，精准地定位着每一个巡逻守卫的方位和注意力焦点。

终于，他到达了三楼。收纳通道的外部检修口就在眼前。如他所“听”到的，旁边的运动传感器指示灯黯淡无光。他用一个小型电磁脉冲器短暂干扰了检修口的电子锁（脉冲强度极低，足以被归入附近的能量浪涌干扰），轻轻滑开了入口。

一股混合着清洁剂和有机物腐败的味道扑面而来。通道内黑暗、狭窄，堆放着一些待处理的包裹和垃圾袋。他如同滑腻的游鱼，悄无声息地落入其中，随即关闭了入口。

根据建筑结构图和索恩公寓的户型判断，这排收纳通道的内部检修口，正好位于索恩家厨房的后侧墙壁。

他屏住呼吸，将耳朵贴在冰冷的金属内壁上，意识如同细微的触须，缓缓探出。

公寓内部……依旧是一片死寂。那种虚无感仿佛能吞噬一切探查。但他能“听”到公寓内部有两个活人的思维场！

一个守在客厅门口，思绪里充满了无聊和一丝紧张（“……这鬼地方真冷……还要守多久……公司的人怎么还不来接手……”）。

另一个在卧室方向缓慢移动，似乎在例行检查（“……一切正常……没有异常……报告怎么写？就说一切正常……”）。

是彼岸天堂的安保！他们已经在内部驻守了！

林默的心一沉。这超出了他之前的窥探。看来彼岸天堂加快了接管速度。

他的计划被打乱了。原以为只需要避开外部守卫，没想到内部已经有人。强闯是不可能的。

他必须另辟蹊径。

他的目光落在收纳通道里那些待处理的废弃物上。索恩死亡不到24小时，他的生活垃圾很可能还没有被完全清理转运！

他快速而无声地翻查起来。大多是常见的厨余垃圾、包装盒。终于，在一个标有“可回收塑料”的袋子里，他找到了几个咖啡胶囊外壳，以及一个看起来相当高级的、带有指纹锁的保温杯！

保温杯很干净，似乎被简单冲洗过，但杯口和杯盖的复杂结构里，必然残留着使用者的唾液细胞和皮肤油脂！对于顶尖的黑客来说，这足以提取出有效的生物印记！

就是它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保温杯放入随身的多层屏蔽袋中。

就在他准备原路撤离时，卧室那个守卫的思绪突然产生了变化！

“……嗯？清洁报告说厨房水槽下的处理器有点轻微堵塞？好像是最后一批没来得及处理的厨余……奇怪，索恩博士这种身份的人也会自己处理厨余？……”

林默浑身一僵。守卫似乎从内部日志里发现了微不足道的异常，并且正朝着厨房走来！

不能让他发现检修口！更不能让他发现通道里有人！

林默当机立断，身体紧贴通道内壁阴影最深处，同时全力运转精神屏障，将自己伪装成一块没有生命的冰冷物体。他甚至暂时封闭了大部分外在感知，只留下最基础的听觉。

厨房的门滑开了。手电筒的光柱扫了进来，掠过堆放着的垃圾袋。

守卫嘟囔了一句：“也没什么嘛……”他的思维里充满了敷衍（“……估计是机器误报……赶紧看完回去……”）。

光柱在检修口上停留了零点几秒。林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如果守卫仔细检查，很容易发现电子锁被短暂干扰的细微痕迹。

幸运的是，守卫的注意力并不集中。光柱移开，脚步声转向水槽方向。

林默听到一阵轻微的金属搅动声。

“……好像是有根东西卡住了……算了，明天让清洁机器人来处理……”

守卫似乎失去了兴趣。脚步声开始远离厨房。

林默刚松了半口气，异变陡生！

另一个守在客厅的守卫的思绪突然变得高度警惕和紧张！

“……警报！大楼正门报告有未授权的身份识别尝试！重复，未授权识别尝试！所有人警戒！”

不是冲他来的！有人在这个时候试图从正门闯入？！

厨房里的守卫也立刻收到了信息，思维瞬间绷紧，毫不犹豫地转身就朝客厅冲去，厨房门在他身后迅速滑关闭合。

机会！

虽然不知道是哪路神仙在这个时候搅局，但这是天赐的撤离良机！

林默毫不犹豫，迅速打开检修口，如同阴影般滑出，吸附手套再次启动，他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向下滑降。

大楼内的警报系统已经被触发，低沉的嗡鸣声回荡，更多的灯光亮起。他能“听”到上下楼层的守卫思维都变得活跃起来，朝着正门方向涌动。

混乱是他的掩护。

他精准地落回地面，身形一闪，便再次没入大楼背面的黑暗之中，沿着规划好的撤离路线急速远离。

直到跑出数个街区，确认没有被跟踪，他才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里停下来，微微喘息。

冰冷的保温杯紧贴在他的胸口。

死亡的钥匙，拿到了。

而此刻，琉璃街公寓楼的正门方向，隐约传来了短暂的骚动和悬浮车紧急升空的声音。那不知名的闯入者，似乎已经离去，或者被抓住了。

林默没有时间去探究。他还有下一个任务——将这把钥匙，送到“幽灵”指定的地点。

夜色更深，这场围绕寂静与秘密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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