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眷暖
夜色渐深,南都的霓虹透过窗,在空寂的房间里投下斑斓却冰冷的光影。白日里欢乐谷的喧嚣与旖旎,如同一场绚丽而短暂的梦,此刻已彻底沉淀。
陆铮独自坐在沙发上,周遭安静得只有自己的呼吸声,想着明日即将远行,前往那个千里之外的北方都市,一张温柔似水、总是带着安静笑意脸庞的清晰身影,带着能抚平一切躁动的宁静力量,悄然浮上心头。
顾雨柔。
想起她,便如想起江畔的晚风,月下的清辉,有一种能让杀戮与阴谋都暂时远去的宁和。他拿出手机,那个号码拨出去时,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眉宇间的冷硬已悄然融化了几分。
电话只响了一声便被接起,仿佛电话那头的人,也正将它握在掌心。
“陆铮?”顾雨柔轻柔的嗓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打扰的惊讶,随即化为浅浅的欢喜,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
“嗯,”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缓,如同怕惊扰了这份宁静,“晚上好。没打扰你吧?”
“怎么会,”她声音里带着柔柔的笑意,像夜晚平静的湖面漾开的涟漪,“只要你找我,永远都不算打扰。”
陆铮顿了顿,开口:“我明天去北京,参加学习班,要三个月。”
电话那头安静了两三秒,他能想象到她微微怔住,长睫轻颤的模样。随即,她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丝毫抱怨或不安,只有全然的、如同月光般温润的理解与支持:
“北京啊……祝贺你。”她轻轻重复着,语调悠长,仿佛在品味这两个字背后的距离与时光,“听说那里的秋天很短,但很美,银杏叶落满街道,像金色的雨。你去的时候,应该正好能赶上。”
“嗯,”陆铮应道,感觉胸口那处常年冰封的角落,似乎被这温柔的暖意悄然融化了一小块,“我会去看看。”
顾雨柔的声音愈发轻柔,像夜风裹挟着花香,悄然弥漫:“那边天气干,风也凉,你……记得早晚添件衣服,按时吃饭。”她停顿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祝愿,“一切都顺利平安。”
这些琐碎的叮咛,由一个温柔的人说出来,便不再是唠叨,而是最动听的情话。
陆铮听着,仿佛能看见她微微蹙眉,认真记挂他生活的模样,冷硬的心房被撬开一丝缝隙,暖意融融流入。他低低回应:“好,我记下了。”
“嗯,秋天很快就会过去的。”顾雨柔的声音愈发轻柔,像承诺,又像叹息,带着无限的缱绻,“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这句话像一句温柔的咒语,没有山盟海誓的沉重,却带着一种沉静而强大的力量,仿佛无论他走多远,飞多高,身后总有一盏灯,一份牵挂,一个可以安然回归的港湾。
陆铮握着手机,久久没有言语。通话已经结束,但那句“等你回来”却像带着温度的种子,悄然落在他心间那片略显荒芜的土地上。
晨光熹微,为城市镀上一层浅金色的柔光。陆铮结束晨练,带着一身清爽的朝露气息回到楼下,却意外地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安静地等在晨光里。
顾雨柔穿着一袭素雅的浅色连衣裙,外罩一件柔软的米色针织开衫,愈发显得身姿纤柔,长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白皙修长的颈侧,平添了几分温婉的烟火气。她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保温桶,站在那里,就像一幅被晨光精心描绘的清新画卷,瞬间点亮了这平凡的清晨。
看见陆铮,她脸上立刻绽开一抹浅浅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能抚平一切焦躁的安宁,眼眸亮晶晶的,盛满了细碎的星光。
“我还是想来送你。”她走上前,将手中的保温桶递过来,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还有,上次答应你,给你煲的汤。”
陆铮接过尚带余温的保温桶,指尖仿佛也沾染了她那份细腻的暖意。这个临时落脚、陈设简单的住所,因她的到来,仿佛瞬间被注入了灵魂,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生气与暖意,像一个真正的“家”了。
顾雨柔打开保温桶,浓郁的香气立刻弥漫开来,是她精心熬煮的鸡汤,色泽清亮,一看便是花了极大心思。她知道他今日远行,这煲汤里,蕴藏着她昨夜或许未曾安眠的挂念。
她看着他低头喝汤,自己便转过身,自然地开始帮他检查行李。当她看见陆铮那近乎“战术打包”、只是简单折叠的衣物时,不由失笑,温柔地嗔怪了一句:“男人呀……”
然后,她便耐心地将他所有的衣物重新取出,一件件抖开,再细致地折叠平整,那份专注与温柔,仿佛在对待世间最珍贵的宝物。接着,她又像变魔术般,从自己随身携带的袋子里拿出几样东西——一小包分装好的常用药品,一盒润喉糖,甚至还有一双柔软的厚袜子。
“北京秋天干,早晚凉,听说屋里屋外温差大,落地换上厚袜子,免得着凉。”她一边轻声解释,一边将这些小物件妥帖地放进他的行李箱角落。
她的动作轻柔而熟练,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居家过日子的温馨感。陆铮看着她忙碌的纤细背影,听着她温柔的叮咛,心绪也被这润物细无声的温柔,一点点融化,露出底下柔软的土壤。
在去机场的路上,她的话依然不多,车厢里流淌着舒缓的音乐,偶尔她会轻声提醒路况,或者指着窗外某处好看的朝霞与他分享,氛围安静而融洽,每一寸空气里都漂浮着一种不言而喻的亲密与不舍。
机场出发层,人来人往,离别的气息愈发浓重。陆铮办理完登机手续,转身看向一直安静跟在身后的顾雨柔。
她仰头看着他,清澈的眼眸中漾着粼粼水光,那里面有不加掩饰的不舍,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鼓励与毫无保留的祝福。她上前一步,没有丝毫犹豫,轻轻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拥抱了他。
她的脸颊在他坚实的胸膛上短暂而依赖地贴了一下,发间那抹熟悉的、清雅的馨香,瞬间萦绕在他的鼻尖,钻入他的心扉。这个拥抱,充满了信任与交付的重量。
“一路平安。”她在他耳边轻声呢喃,气息温热,带着无尽的缱绻。
然后,她松开手,后退一小步,脸上依旧是那温柔得令人心醉的笑容,只是眼角微微泛着动人的红晕。
陆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模样刻入心底。他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而肯定:“等我回来。”
简单的四个字,是一个男人最郑重的承诺。
他毅然转身,走向安检口,背影挺拔如松,顾雨柔一直站在原地,目光紧紧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他通过安检,直到那熟悉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熙攘的人海之中。
她这才轻轻吁出一口气,眸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怅惘,但更多的,是如同酿酒般愈加深厚的、悠长的期待。她知道,无论他飞多远,这里永远有一盏灯,一个人,在等他归来。
......
登上飞机,穿过略显狭窄的过道,陆铮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舱内环境,视线在前排靠过道的座位上定格——林疏影已经坐在那里。
正微微侧身,与她身旁靠窗座位的一位长者低声交谈着,约五十多岁,戴着金丝眼镜,面容清癯,气质儒雅中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眉宇间……竟让陆铮感到几分莫名的熟悉,尤其是那鼻梁的轮廓和眼神中的锐利,依稀能看到几分夏老将军的影子。
似乎是感应到了他的注视,林疏影也恰好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不期而遇,短暂地交汇,没有言语,没有表情的波动,只是极其默契地、幅度轻微地相互颔首,完成了这个介于熟人与陌生人之间的、克制而疏离的招呼。随即,两人便各自移开视线,仿佛只是两个恰好拼桌的旅客,再无交集。
陆铮继续向后排自己的座位走去,林疏影则转向身旁的长者,继续着方才的谈话,只是心底那丝微澜,却难以立刻平息。
飞机呼啸着冲上云霄,进入平稳的巡航阶段。陆铮调整了一下座椅角度,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即便是处于休息状态,他挺拔的身姿和冷峻的面容也自成一道壁垒,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凛冽气场。然而,这种独特的、混合着危险与沉稳的气质,却像磁石一般,吸引了飞机上容貌靓丽、身材曲线在合体制服下勾勒得恰到好处的空姐们的注意。
空姐几次巡舱服务时,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陆铮的方向。送饮料时,更特意在他身边多停留了片刻,俯身露出最甜美的职业笑容,声音也比对其他乘客柔和了八度:“先生,需要喝点什么吗?”
陆铮睁开眼,目光平静地扫过,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温水,谢谢。”
随即又闭上了眼睛,全程没有任何多余的寒暄或目光流连。空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还是保持着专业微笑递上水,心里却对这个冷得像块冰却又充满致命吸引力的男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长时间的飞行容易催生疲惫,机舱内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引擎的低沉轰鸣。就在飞机平稳飞行了约二个多小时后,机身忽然遭遇一阵不算特别剧烈、但足以让人惊醒的气流颠簸。
颠簸过后,大多数乘客只是调整了一下坐姿,并未在意。然而,坐在林疏影身旁的儒雅长者,却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其压抑、仿佛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闷哼!
他原本平和的面容瞬间扭曲,脸色以惊人的速度褪去血色,变得惨白如纸,细密的冷汗顷刻间布满了额头和鬓角,手猛地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左胸,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整个身体因无法忍受的剧痛而痛苦地蜷缩起来,几乎要从座位上滑落。他张大了嘴巴,脖颈上青筋暴起,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了咽喉,只能发出“嗬……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倒气声,根本无法组成任何有意义的词语。
更令人心惊的是,他原本略显苍白的嘴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漫开一片骇人的青紫色——这是生命正在被缺氧急速吞噬的致命信号!
“夏叔叔!您怎么了?能听到我说话吗?”
坐在身旁的林疏影,几乎是瞬间就从那压抑的闷哼和骤然变化的呼吸声中捕捉到了危险的信号。长期工作培养出的敏锐观察力,让她比常人更快地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职业本能让她的大脑如同精密仪器般高速运转起来,整个人进入了一种极度冷静的备战状态。
她没有丝毫犹豫,修长的手指精准而迅速地抬起,果断按响了头顶的呼叫铃,清晰急促的铃声如同警报划破了机舱的相对宁静。
“这位先生突发急症,呼吸极度困难,有窒息风险,意识水平正在快速下降!”
在空乘取用应急设备的同时,林疏影已经行动起来。她小心而果断地扶住意识模糊、身体僵硬的身体,使其从座位上缓缓滑落,平躺在地板相对宽敞的过道上。
她单膝跪地,身体微微前倾,一手迅速探向颈动脉——搏动快而微弱,几乎难以捕捉!另一只手则在他眼前晃动,声音提高但依旧保持稳定:“夏叔叔!坚持住!看着我!”
然而,对方的眼神已然涣散,对光和声音的反应微乎其微,身体开始出现濒死前的无意识躁动。
一系列检查在短短十几秒内完成,她的脑海中如同高速检索的数据库,结合捂胸、极度呼吸困难、紫绀、以及迅速恶化的意识状态,一个在警校高级急救培训中提及过的、极其凶险的医学名词猛地跳了出来——张力性气胸!
她的心猛地一沉。这是死神发出的最后通牒,常规急救手段几乎无效,必须立即进行胸腔穿刺减压!然而,这个认知也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她只知道原理,但在万米高空,对一位真实的、生命垂危的长者实施如此侵入性且高风险的操作,她毫无把握。
“各位旅客请注意!现在飞机上有一位乘客突发紧急医疗状况!请问是否有医生或医护人员在场?我们需要您的紧急帮助!重复,我们需要医生的帮助!”
空乘的广播在机舱内回荡,寻求医生的呼唤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时间如同沙漏中的细沙,无情地流逝。便携式氧气似乎只是在延缓,却无法逆转那逼近的终局。
老先生紫绀的面色和微弱的生命体征,如同冰冷的针,刺穿着每个人的神经。空乘们虽然竭尽全力,保持着专业的镇定,但眼神中无法完全掩饰的焦急与无力感,无声地诉说着情况的绝望。
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在这万米高空的密闭金属舱体内,无声而迅猛地蔓延。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压力达到顶点的时刻,一道沉稳的身影越众而出。
(https://www.02shu.com/5038_5038620/43479722.html)
1秒记住02书屋:www.02shu.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02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