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师父
据说,二十多年前,上届苍羯王外出,带回一个少年,那少年不过十七八岁的年龄,却能在险地孤身一人存活数日之久。
少年面容清秀斯文,却如野狼桀骜孤勇,见到苍羯王时,手握匕首,分明流血不止,深受重伤,可却始终吊着最后一口气,眼神如刀,警惕地盯着战马之上,威风凛凛的上位者们。
苍羯王英勇一世,最是喜欢这般少年,当即就决定带回去好好培养。
可却没想到,确实带回一匹狼,却是白眼狼。
少年很聪明,知道讨王的欢心与信任,处处表现崇拜与忠心,骗过了王,也骗过了公主。
和野蛮的苍羯人不同,他似乎懂许多外界的事,把年岁尚轻,向往外界的公主骗到了手。
成婚之前,少年处处向着苍羯王和公主,可成婚之后野心逐渐暴露,手段凶狠非常。
等苍羯王意识到这点时,蛰伏三年之久的少年早已手握大权。
王被架空了。
那个夜晚,皇廷大乱,苍羯王惨败,少年封王,苍羯易主。
说完后,孟相旬长舒口气:“这都是师父私下告诉我的,他曾救治过刚被带回皇廷的王,易主那晚也坚定地追随他,师父很得王的信任。”
闻慕词问道:“你亲眼见过他么?”
孟相旬沉思:“小时见过,但记不清了。”
谢无祸抬手指着额心,修长的指尖轻点:“他这里,有朱砂痣么?”
“有!”唯独这点,孟相旬记忆深刻,那时小小的他跪在下方,抬头望去,那颗朱砂痣红如凝血,似乎下一刻便会淌下,颇为惊悚,给他留下极深的心理阴影。
此话一出,除却颜锦和孟相旬,在场几人同时明了,已然确定,苍羯王便是墨魇,苍羯是他的另一方势力。
闻慕词犹豫片刻,问道:“能说说你的师父么?”
从之前的反应,多少能猜出他的师父应当已不在世,若非必要,她不想戳他痛处,可不论是太医之首的身份,还是得墨魇信任之事,都说明一定会有线索,不能不问。
孟相旬指尖收紧,缓缓垂眸,唇抿的紧了些,可很快薄唇微启:“师父的医术极高,应当比药谷谷主还厉害……”
作为三代老臣,师父很受墨魇信任,知晓许多机密之事,可却鲜少说于他听,常说便是愿他走出苍羯,去治疗疑难杂症,成为世间顶顶有名的医者,不求病人感恩,只愿他们康健。
他是孤儿,自小被师父养大,是师父唯一的弟子,也是他唯一的孩子。
孟相旬自小便同师父学医,学的都是正统的治愈之术。
“我的毒术,是师叔所授。”孟相旬眸中闪过一道厉色,嗓音沉冷:“师叔背着师父教我,而我年少时也很自大,以为多学一些会让师父开心,所以……我偷偷学了。”
等师父知道时,一切已成定局。
孟相旬喜欢,师父也只能纵着,可那晚的眼神复杂陌生,让孟相旬发自内心的恐慌。
“那时我不懂……”孟相旬苦笑一声:“师叔想让我成为毒医,他说我是好苗子,学医纯粹浪费天赋。”
孟相旬那时信了,可实际上,在许多年后才知道真相,哪有什么天赋,师叔只是单纯嫉恨师父,恨他医术高超,有一颗虚伪的仁慈之心。
所以,想毁了他的弟子。
“后来,师父病重……”说到此,孟相旬深吸口气,声音颤抖,颜锦紧紧牵住他,安慰地轻笑。
“我那时水平不够,是师叔开的方子。”
师叔虽主修毒,可并非不懂医术,那时候师父突染重疾,当下便没了意识,孟相旬不过十五岁,慌的六神无主,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还不知其真面目的师叔。
师叔开方子,孟相旬亲自熬药喂药,一碗碗药给师父灌下,期待他康复醒来。
终于,师父醒来了,可醒来的第一句话却是让他离开苍羯,此生都不要回来,说他不听师训,私自学毒,违背师令,被逐师门。
孟相旬嘴角轻扯:“我哪甘心啊,许久之前的事了,我不懂,他怎么突然用此发难。”
但师父骂的太狠,就好似睡去之时,梦里全是孟相旬的不好,所以恨的牙痒痒。
孟相旬年少,心高气傲,委屈的不行。
本来就是,我苦苦照顾你多日,结果一醒来就骂我批评我,说这不好那不好,甚至还说……后悔捡他这个孤儿,还不如让他饿死在街头。
孟相旬一气之下……离开了,来到外界。
听到此,在场人都懂了,那一碗碗汤药是毒啊,孟相旬用一碗碗毒药灌死了最爱最疼他的师父。
而医术高超的师父,知晓师弟真面目的师父,在醒来的第一时间便知这是回光返照,他用最后弥留之际,用最恶毒的话送最爱的孩子离开苍羯,让他自由。
——父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其实师父大可以更温和地让他离开,可那样的孟相旬哪舍得丢下大病初愈的师父?
所以,师父说了此生最恶毒的话。
孟相旬垂眸:“两年前,我回过苍羯,师叔已然成为太医之首,他告诉我一切真相。”
告诉他,他这双想要救治病人,愿人康健的手,灌下了害死师父的毒药。
这就是他想死的原因。
“不报仇?”闻慕词嗓音淡淡。
孟相旬指尖微颤:“可分明是我……”
“这不是你师叔的错么?”闻慕词纳闷:“为何要算在自己头上?”
孟相旬倏然抬头,迎上众人的视线,他们眼中没有不屑鄙视,只有心疼与怒意。
谢无祸轻声叹气:“你的师叔差点就成功毁了你。”
不,该说已经成功了,上一世的孟相旬早便丧命,而这一世因为闻慕词,才有了现在。
孟相旬猛地攥紧拳。
“欺负无影阁人?”孔迁冷笑:“该杀!”
“可我……”孟相旬嗓音沙哑,他始终在怪自己,怪自己医术太差不知那是毒药,怪自己太蠢始终没看出师叔的真面目。
“你确实做错了。”闻慕词认真点头,在他颤抖的目光中轻轻叹气:“你去坟前看过他么?这么久不见,他该想你了。”
想他的孩子在外好不好,有没有被欺负,想曾经的谎话是不是还在让他伤心。
或许老人在阖眼前,一直望着他离开的方向,一遍遍地喃喃:“都是假的,是谎话、谎话……”
他的孩子,是他此生的骄傲。
孟相旬浑身颤抖,埋在颜锦的肩头,无声啜泣。
其他几人似是没看到他的狼狈,闻慕词看向谢无祸:“所以,墨魇那边的毒师,就是他的师叔吧。”
“太医之首,应当是。”谢无祸颔首。
“新仇旧恨都有了。”孔迁攥紧拳,指骨嘎吱几声脆响,暴力又凶狠,好似下一刻就能手撕那人。
“剁了他丫的!”林小灵砰的一下捶桌,那石桌嗤地便裂了几道缝。
孟相旬抬眼看着他们,又迎上颜锦温和的视线,嘴角轻轻上扬。
下一瞬,一道微风抚过发顶,在头顶留滞片刻,就好似一双温暖的大手轻轻抚摸,像幼时那般哄道:“小旬,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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