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恐惧

就在与北疆打仗时，京城也不太平，没人知道陛下为何突然如此勤政，日夜连轴，恨不能把一天十二时辰当二十四时辰来用。

眼下，无论是南羽苍羯，还是北川都已过了最要紧的时候，忙碌几个月，无论是帝王还是臣子都可以暂缓，趁着北疆尚未归顺，先暂时休息一会。

可不知为何，谢无祸却比之前更加忘寝废食，御书房的烛火，往往是宫中最后熄灭的，有时甚至与清晨曙光相接，一夜未宿的帝王换上龙袍便去上朝。

他一天只睡二三个时辰，其余时间除却上朝便是待在御书房处理政务，可分明没那么多事，他却拿着纸笔，写下关于此后的安排，第二日又唤来几位大臣商讨。

其中不止有关景李岩等文臣，还有宋琅宋迴等武将，此外远在南羽的牧文镜也已回京。

经过几个月的历练，牧文镜虽比不得前世，可也能独当大任，谢无祸很放心。

一次又一次的私下会议，无人知晓他们在谈什么，只知每位大臣都心事重重，神色沉凝。

这样的日子持续许久。

有大臣实在担心陛下龙体，却又不敢去劝，只好大胆地求上昭王府，想请昭王去劝陛下休息一阵。

从南羽打仗起，无论是文臣武将都放松休息过，唯有帝王一直劳碌，他还如此年轻出色，大臣生怕哪日就……

这段时间，闻慕词虽没有参与政事，可却知晓谢无祸如此做的原因。

那日，闻慕词入宫，宫人没有通报，她放轻脚步，可刚入殿，一眼便见高位上的谢无祸难掩疲色，揉着眉心，这样的他虽坐于龙椅，可却像是被困在上方。

闻慕词的笑意顿时敛去，只剩心疼。

谢无祸累到什么程度呢，就连闻慕词已走到眼前都没察觉，直到余光中出现一道红色身影，才知晓她来了。

他猛地侧眸，满眼的疲惫顷刻间消散，黑眸灿亮地看她：“慕慕。”

闻慕词抿了抿唇角，走到身侧，抬手轻轻揉着他的太阳穴，声音平淡无波：“去休息。”

谢无祸一愣，随即眼中溢满笑意，握住闻慕词的手，没让她再按：“会的，我想多努力些，有更多时间陪你。”

既然做了皇帝，便需得履行职责，可他也想在慕慕离开前多陪陪她，所以只能多忙一阵，将事情处理妥当，才有机会陪她。

闻慕词垂眸，心道果然如此。

无声叹气，轻声道：“抬头看我。”

谢无祸立刻扬起脑袋注视她，闻慕词俯身，亲在他的唇上。

温柔地抱住他的头，又轻轻啄吻一下，在黑眸越发缱绻的视线下，缓缓说道：“去歇息吧，我陪着你。”

谢无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乖，我会心疼。”闻慕词又亲了下：“听话。”

“好。”

谢无祸牵着闻慕词去了偏殿，乖乖地上床休息。

躺上去时，还牵着她不放，本想再多说一会，可刚上床没一会，脑袋一偏便睡死过去。

谢无祸睡觉很安静，呼吸平稳，一瞧便知睡得很沉。

闻慕词坐在一旁看着，指腹轻轻拂过他眼下的淤青，眼中的苦意越发浓郁，许久后，哑声道：“我也……舍不得啊。”

“很心疼。”

她就那般静静凝视他，不愿放开片刻，直到困意来袭，在他旁边睡着也不愿离开。

这天后，闻慕词没有刻意让他休息，可总会进宫待一阵，即便是看话本作画也好，只待在他身边陪着。

她也想过帮忙处理政事，可谢无祸的安排是根据前世记忆实施，这些都是她不知的，帮不上忙。

有她在，谢无祸没那般拼，他不想让慕慕心疼，所以也会注意一些。

就这样，他做好后续的安排，与各大臣细谈好一切细节后，又把宋琅宋迴叫来，交代了一些话。

时间看着很慢，可却也过的极快。

这天，闻慕词难得没有入宫，也没去找谢无虞几人，只在昭王府内待着。

她躺在树荫下，身边是准备好的茶水点心，要多舒适便有多舒适。

忽然，一阵匆匆脚步声传来，连带着便是下人诚惶诚恐地行礼：“参见陛下……”

步伐急促不稳，足以想象谢无祸有多慌乱。

他几乎是踉跄着闯进院中，发冠有些歪，几缕墨发垂落额前，没了往日的淡定从容，呼吸急促到不似武功高手。

直到看见树荫下的她，眼中濒临破碎的恐惧才轰然卸下，化作劫后余生般的猩红。

闻慕词看清黑眸中泛起的泪意，殷红的眼尾，以及从未有过的恐惧，心头骤然一沉。

她起身，定定看着他：“怎么了？”

谢无祸一言没发，大步上前，一把将她箍进怀里。

闻慕词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腔里胡乱跳动的心脏，以及无法自抑，传递到她身上的剧烈颤抖。

“我以为……”谢无祸埋在她颈间，声音闷哑破碎，只说了三个字，可未尽的语意里藏着沉重哀伤的恐惧。

下人早已退去，院中只有他们用力相拥，舍不得放开。

谢无祸的声音带着哽咽的沙哑：“吓到我了……”

闻慕词顿了下，无声安抚他。

“北疆传信，他们投降，我以为你……”谢无祸喉结滚动，艰涩启唇：“……离开了。”

北疆投降，便说明天下一统，他担心闻慕词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离开，担心昭王府空无一人。

天知道，从皇宫飞奔出来的一路，他有多恐惧，怕极了推开门这里已是人去楼空，怕极了在此界的一切，转眼便成为他一人的回忆。

他这样的人，竟也会恐惧至此，直到如今都还手脚冰冷。

闻慕词用力回抱他：“不会，我会参加完你的登基大典。”

她要看着千古一帝登上顶峰，成为天下共主。

“嗯。”谢无祸依旧紧紧抱着她：“……好。”

前段时间的努力终于有了结果，他轻声道：“慕慕，登基时间在一月后，这段时间，我们去闯荡江湖，好不好？”

他曾说过，想做红衣最忠实的拥趸，想陪她一起闯荡江湖。

接下来的政事都被他安排妥当，可以放心离开，他想任性一次，在登基前只陪着慕慕。

至于为何在一月后。

这次登基可不能像之前那样随便，需得正式准备，按照礼部官员说法，至少要两个月。

可若是这样，慕慕回家的时间又会晚，谢无祸不同意，下令一月后登基。

皇帝都下了圣令，臣子又怎敢反驳？

于是接下来一个月，各部门大臣算是没好日子过了，而原本勤勤恳恳的帝王，却把政事交给早便安排好的心腹大臣，美滋滋地与昭王过起了二人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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