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念旧的男人
“怎么弄成这样?”
鄷彻语调低了些。
“我不是说了嘛,我绣活不好。”
高枝叹了口气,自嘲道:“早知道当年学剑的时候,就顺带学一下绣活了,我娘当时说的真没错,迟早会后悔。”
“不要。”
鄷彻握着她的手腕,眸子低垂,让人看不清他眼底情绪。
“什么?”
高枝没弄清楚对方的意思。
“不要学。”
鄷彻从桌案一侧拿过药箱,将雪白药膏抹在她手心,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
“你不需要学那些。”
高枝笑了声:“男人不都喜欢女人贤惠。”
“下次不要做了,不管是为了温言还是…我。”
鄷彻低头,朝着她的伤口轻轻吹气。
针扎的小眼,经过热息扫荡而过,就像是电流划过一般,骨头都跟着软了。
“你不喜欢吗?”
高枝咬着唇,将靴子拿走,“不喜欢就算了。”
“喜欢。”
他急忙拿回去,放在怀里,“很喜欢。”
【只是比起这些,更想要阿枝别受伤。】
【御史台那位大夫为何会得意?】
【分明是让自己夫人受伤的事。】
【我不要阿枝受伤。】
【比在我心口扎针都疼。】
高枝听得耳尖染上红意,抽开手来,“你喜欢就行。”
“我给你试试吧。”
鄷彻攥着袖子,犹豫道:“不用了,大小是合适的。”
高枝径直帮人将鞋子脱了。
她的绣工虽差,但料子都是最好的,踩上去软绵绵,很舒适。
“怎么样?”
高枝期待地望着人。
“很舒服。”
鄷彻抿着唇,眸底不自觉黯了下来。
“那你怎么这表情?”
【阿枝亲手给我做的鞋。】
【我却不能站起来走动。】
【白费了她的苦心。】
【何必在我这样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呢……】
听到人苦涩的话,高枝出声:“鄷彻,鞋是做给你穿的,只要能穿上不就行了吗?不要将事情想得复杂了,
不管是从前的鄷彻,还是如今的鄷彻,对于我来说都没有差别。”
鄷彻一愣。
“好了,去沐浴,我给你按摩。”
-
卯时天不亮,鄷彻便起身上早朝。
“哟,你如今品味是越来越差了,这鞋子绣得,比我那瞎眼的管家婆子还差。”
边林走在队伍中,一眼就瞥见鄷彻脚上那双纹样粗糙的靴子。
“我夫人绣的。”
鄷彻只言简意赅回答,伤害力却满满。
边林面上笑容一僵,“狗东西,你欺负我没娶妻。”
“你也是时候该娶妻了。”
鄷彻面上风轻云淡,只嘴角微微上扬,瞥见队伍略后的沈昔,道:“阿枝头一回做鞋,已经很好了,再说了,这是她一片心意。”
边林一听这话觉得味道不对,余光发觉沈昔面色略暗了些,心知肚明:“高枝那没心眼的,迟早被你这心眼多的给欺负惨。”
鄷彻抿唇,“我不会欺负阿枝。”
高枝起身时已是辰时,领着两个侍女赶到北市觉苑寺巷。
宅子一门三进,这种规制一般住着官职不太高的官员。
小厮禀报人还没起身。
高枝便在院子里练了一会儿剑,不过一刻钟,百合便带着男人过来。
“姑娘,人到了。”
高枝回头,算起来已有半月多不曾见过这人。
“拜见王妃。”
乐言这段时日被高枝养在这座小宅里,每天除了逛,就是吃喝睡,真有种成了人外室的错觉。
有时候甚至有一种高枝要是强迫他成外室,他也会动摇的不确认感。
果然惰怠是最无形却致命的毒药。
如今瞧着这昳丽清冷的女子,乐言甩了两下脑袋。
不可不可。
怀安王征战沙场,手上沾的人命无数。
王妃的情夫可当不得。
“我让你查的事,有结果了吗?”
乐言瞧高枝拿帕子擦汗,自觉垂眼,“查是查了,不过王妃找得急,目前消息也不太确定,
我去了城郊和桥市、街巷口,沈家在几个地方都贴了招工令,有一只从北边来的工匠队伍被挑中了,
不过我安排在城郊的眼线目前还没看见工匠们入宅子。”
说到这儿基本上没有太大进展,乐言像是看穿了高枝在想什么,道:“以防万一,我又收买了队伍里一个小工匠,
据他所说,他们头头儿,在半个月前忽然在京城里置办了大宅子,还娶了两房姬妾。”
高枝若有所思。
“京城的大宅子可不便宜,还娶了两方姬妾,一个小小的工匠,能有这本事?”
“这等同于暴富,自然是不可能。”
乐言笑。
“嗯,继续盯着。”
高枝擦着汗,上下打量着乐言,“最近可有研习功课?”
“王妃让人给我置办了文房四宝,还有那些书,我都知道。”
乐言抬眼,“不知王妃是何意?”
“你难道要一辈子待在这院子里?”
高枝抬眉,坐在石凳上歇气,“你上回落榜寄应,明年就是春闱了,你不打算再考?”
乐言愣了,“我?春闱?可我都考过好几次,都落榜了。”
据高枝前世所知,乐言并非正常落榜,而是官员在背后动了手脚,几次落榜后,他心灰意冷,回了潭州岳麓山,后又因高才绝学出了名。
鄷彻去潭州请人几次,这才有了后面位极人臣的乐相。
朝廷要是没了乐言,恐怕要走许多弯路。
高枝这次直接将人给拦下,没有让他回潭州,也是动了要将他收为己用的心思。
既是帮乐言,也是帮自己找了座靠山。
“你这次可以过。”
高枝啜了口茶,“等过段时日,我带你去见一人。”
“怀安王?”
乐言已然猜到,皱眉,“王妃不必为了我如此,作弊来的前途,乐某亦不屑一顾。”
“开什么玩笑,谁说要你作弊了。”
高枝撂下茶杯,“你不怕被逮,我可怕。”
“那你啥意思?”
乐言不解。
“你有真才实学不假。”
高枝道:“但许多时候,得为自己找一座靠山,并非借助这座靠山上位,
而是要让旁人看到你的靠山,不敢动你的饭碗。”
乐言眯起眼,“想不到王妃也深谙官场套路。”
高枝微笑。
不好意思告诉他,她也是在给自己找靠山。
从巷子里出来,高枝便瞧见了一家成衣铺,似乎是专门做小童衣裳的,瞧着款式不错。
“王妃,不上车吗?”蝉衣驾车靠近。
高枝道:“我先给几个孩子买身衣裳。”
等回了王府,高枝先去了温行院,将衣裳给温言和温汀试了。
每日都一起用饭,高枝对几个孩子的身量都有底,衣裳都很合身。
温榆的裙子是她单独拿去禾欢院的。
天色将黑,温榆坐在屋子里安安静静绣帕子,嬷嬷通传后,小丫头才不满地从椅子上起来,迎接高枝。
“王妃。”
瞧着小姑娘疏离模样,高枝毫不介怀,将紫楠木盒子递给她。
“我今日上街,给你买了件裙子,看着很适合你,阿榆要不要试试,看合不合身?”
哪有小姑娘不喜欢裙衫的,温榆没忍住瞥了眼,又收回目光。
“多谢王妃,不过我在连家时,连翘姑姑送了我许多裙子,都穿不过来呢。”
这话是婉拒。
蝉衣紧皱眉头,刚想开口,被百合打了下手,眼神警告。
“裙子多是好事呀。”
高枝语气松缓:“阿榆要是现在穿不过来,可以等裙子都穿过了,再穿这件,不碍事的。”
“……”
温榆动了动唇,还是松了口:“哦,谢谢王妃。”
“那我不打扰你了,你早些休息。”
高枝瞧着一比一缩小的温禾女版,没忍住伸手摸了下温榆的脑袋。
温榆紧皱眉头,偏头缩开。
“你……”
蝉衣刚开口,就被高枝拉住,“时辰不早了,回去吧。”
几人刚出屋门,就听见侍女在同温榆说。
“姑娘,明日连家姑娘同您出游,不用同王妃说吗?”
高枝脚步一顿。
连翘约温榆出去?
“同她说什么,她和连翘姑姑又不同。”
高枝顿了下。
“王妃,那小丫头这样难伺候,你就得给她立点规矩才是。”
蝉衣一路回院子都愤愤不平。
高枝只笑了笑,“她年纪小,先前又跟着鄷彻逃命,已经不是寻常小姑娘能接受的了。”
“不过方才温榆说和连家姑娘出去。”
百合蹙眉,“不用插手吗?”
“连翘要带人出去,自然要来过问我这主母,温榆不想告诉我,连翘这个规矩还是懂的。”
高枝心知肚明,连翘讨好温榆,不过是为着入王府。
“这个时辰了,鄷彻还没回?”
“还没有,姑爷只怕还在忙。”百合回答。
白日里高枝来过的小院外,此刻停着王府马车。
“主子,您派去保护王妃的暗卫禀话,说里面住了个年轻清秀的书生。”
苍术:“属下调查过,这里头的姓乐,二十岁出头,春闱两次没考过,如今靠着王妃接济,住在这院子里,今日王妃来过。”
“王妃为何要安置这人?”
商陆蹙眉。
苍术没好气道:“难道王妃是养这小白脸当外室?”
听到外室两个字,鄷彻落在裤腿上的手一瞬间蜷缩起来,骨节泛白。
“不会的。”
阿枝不会做这种事……
“要不是当外室,王妃何必要将人藏得这样深。”
苍术为鄷彻抱不平,“听暗卫说,王妃今日在这里头足足待了半个多时辰。”
“住嘴。”
鄷彻面颊绷紧,语气已然带了些冷沉之意。
“你够了。”
商陆侧头去训斥人:“王妃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咱们都是认识十多年了。”
“人心难测,主子您离京五年,王妃就算是生出了异心,那也在所难免……”
“你倘若再多说一个字。”
鄷彻缓慢转首,“就不必待在我身边了。”
苍术面色一白,当即跪地,“属下知错。”
“主子,要不要进去看看?”商陆问。
“……”
鄷彻隔着车窗,盯着那扇紧闭大门,似有丝竹声流出,欢快雀跃,每一声欢调都好似沉石砸在他心脏上。
他垂首,视线落在脚上那双新鞋上。
明明今早出门,他还满心欢喜。
下朝归来,却得到了高枝在外养了个书生的事。
她和那书生是什么关系?
为何要将人养在这暗巷中?
今日她在这儿和那人孤男寡女待了这样久,他们之间…又发生过什么?
鄷彻不愿想,也不敢想。
他紧紧攥着裤腿,怕再往前多走一步,这场绮丽甜蜜的美梦就要化为泡影。
良久,男人喑哑的嗓子艰难吐出两个字,“…回吧。”
……
高枝坐在桌案前思索着前世沈家事件,外头传来脚步声。
“回来了。”
苍术推着鄷彻回来,只是今日跟在男人身后的两个侍从都没什么笑脸。
鄷彻极淡的嗯了声,便去净室沐浴。
高枝去将按摩的药膏准备好,待鄷彻躺到床上,她才过去说:“明日温榆似乎要和连翘一起出门。”
女子指尖落在男人膝盖上。
鄷彻只敷衍地嗯了声。
看上去心不在焉的样子。
事提前跟鄷彻说过,高枝也没再作声。
屋子里一片阒然。
虽说平日里按摩也会有这样的时刻,但高枝总觉得今日鄷彻的气场不太一样。
帮人侧过身,按到腰际时,男人冷不丁出声。
“你今日出门了?”
“啊?”
高枝忽然被问到,反应了一瞬,才回答:“昂,是。”
“今日出门,做什么去了?”
高枝是打算将乐言引荐给鄷彻。
但她的打算,是在沈家的事解决后。
上回从沈家离开,她就察觉了鄷彻对沈昔的敌意。
要是告诉鄷彻,她还托乐言去查沈家的事,他一定会不高兴。
“我今日…出去逛了下,给孩子们买了两件衣裳。”
高枝为打消人的疑虑,自证道:“等明日,让孩子们过来给你看看,都挺合身的。”
“……”
本以为鄷彻至少要说什么,结果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男人的沉默。
高枝不由心虚,咽了口唾沫,“下回我给你也置办几身。”
“不必。”
鄷彻扯动唇角,语调干涩:“衣裳还有,我念旧,不喜常换。”
高枝愣了下。
怎么总觉得他这话…怪怪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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