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初入江湖
幸亏这一寸的角度,让子弹擦着袁大头的脑瓜皮划了过去。
“哎呦卧槽,你他妈来真的?现在可是法治社会,欠债得还钱,杀人要偿命……”
袁大头双手捂着头顶,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直到这一刻,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中年人一言不发,只是斜眼瞅着我俩,轻蔑一笑,兀自摆弄着手里的镜面匣子。
那种眼神,就像是一个厨师,正在看案板上拼死挣扎的牛蛙。
就在同一时间,趴在周围的群狗看到这边有动静,想也没想,一齐扑了上来。
我和袁大头的体力早已透支,没反抗几下,就被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如果中年人继续开枪,除非枪弹哑火,否则我俩必死无疑。
在这个节骨眼上,谁敢赌千万分之一的哑火概率?
真是给我逼的,实在没辙了。
我把刚才能观察到的一切细节串联到一起,决定碰碰运气。
“有话好好说,潮汐墓里捣腾出来的东西都在包里,潘大哥,你自己拿……”
中年人本来眼皮都没抬一下,直到我说出“潘大哥”三个字,才不再摆弄手里的镜面匣子,皱起眉头瞅了我一眼。
要问我怎么知道他姓潘,只因群狗的脖子上,都带着一个狗牌子。
牌子正反两面刻有钢印大字,分别是“登”和“高”。
这一点我早早就发现了,只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直到中年人出现,说起话来三句不离“江湖规矩”,我才隐隐推测这两个钢印大字很有可能是江湖隐语。
自古以来,便有“一词一春,一姓一蔓”的说法。
比如姓赵,是灯笼蔓,因为打着灯笼走到哪里就照到哪里。
再比如姓钱,就是花纸蔓,因为花花绿绿的纸币就是钱。
“云苏潘葛,奚范彭郎”中的潘姓,在江湖报蔓中,正是登高蔓。
所以我才大胆猜测,面前这个不修边幅的神秘中年人,应该姓“潘”。
本来抱着赌一赌的心态,没想到还真让我蒙着了。
见这一招对他管用,我彻底放飞了自我,有的没的会的不会的,管他三七二十一还是四七二十八,一股脑的往外招呼。
“小弟我五指朝上,大指朝天,吃的是翻坑夹生饭,吹的是绿林过堂风,本是一条心的并肩子,怎么也不盘盘海底,就放皮子咬人,还要摘瓢切瓤,害了我等性命?”
这一段说完,给一旁的袁大头听的是一愣一愣的。
他疑惑的看着我,虽然没有问出口,但是从眼神里,我也能大概推断出,这小子想问:“陈三条,你叽里咕噜说的都是些什么叽霸玩意?”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这一套到底对不对。
这套说辞,名为江湖春点,又叫江湖黑话。
上世纪30年代,连阔如连老先生专门写了一本书,名叫《江湖丛谈》,在民间广为流传。
等到了80年代,这本书被当做内部资料再次出版,一度被帽子叔叔当成侦破坑蒙拐骗案件的宝典。
里面不仅收录了四五万个江湖春点,还详细拆解了什么是金皮彩挂、评团调柳,什么是蜂麻燕雀、花兰荣葛。
正所谓:“形形色色江湖事,五花八门道上来。”
江湖人把春点黑话看的很重,绝不向外人传授。
至于看重到什么程度,民国时期江湖上流传着这么一段话,叫“能给十吊钱,不把艺来传。宁给一锭金,不给一句春。”
手艺人的手艺,是安身立命的根本,江湖人的春点,也是交流和认证身份的重要手段。
手艺人经常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江湖人也是出于同样的考虑,一旦教了外人,就很容易混进巡官。
因此,春点渐渐成了江湖专属,轻易不向外人传授。
这也给春点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如果真要细琢磨,春点实际上一点都不神秘。
比如现在互联网大厂开会,也会用到很多春点。
像什么“痛点矩阵颗粒度,赋能打法组合拳”,这些都是新时代的行业黑话,不是这一行的,根本听不懂。
我家老宅里的古书中,恰好就有一本《江湖丛谈》,闲暇无事的时候,偶尔会翻看几页,对里面的内容大概有一些了解。
我刚才对中年人说的那段话,正是按照书里的贯口春点,照葫芦画瓢,现学现编的。
大概表达的意思是,“你我都是吃盗墓这碗饭的同行,为什么先放狗咬人,后来又想要人性命。”
我没有等来中年人的答复,反而是他怀里的吉娃娃,瞪着两个大眼泡,冲着我汪汪大叫起来。
中年人顺毛摸着狗头,说:“馋了吗?别急。今天这趟活怪有意思的,真就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说完,中年人绕着我慢慢踱步。
他没有接我的话茬,而是喃喃自语道:“我这只吉娃娃嘴馋,每天都要吃几颗眼珠子。牛的马的羊的都吃过,当然,也吃过人的。这不,看到你俩之后,又馋了……”
说话间,中年人已经绕到我和袁大头的头顶。
我俩被群狗按倒在雪窝子里,别说转脖子了,喘个气都费劲,自然不知道他站在我俩的视野盲区,到底要干什么。
松树林中,一片死寂。
只有偶尔刮起的山风,吹得松针沙沙作响。
压抑的气氛,让我的神经紧绷,心跳加速。
看似漫长的等待,实际上只是过去了几十秒。
中年人徐徐开口,继续说道:
“……说起吃眼珠子,里面也大有讲究。一咬一爆汁儿的,缺了一丝劲道。有劲道的吧,又少了爆浆的口感。”
“为了找到中间的平衡点,我可是做了百十来次的尝试。唉,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人在恐惧的时候,瞳孔就会猛然增大。趁着这个时候赶紧把眼珠子挖出来,带着热乎气儿塞进嘴里,一口咬下去,哎呦呦……甭提了。”
“不但满口爆汁儿,唇齿留香,而且筋膜收缩之后,会变得特别弹牙,嚼劲十足。世间珍馐美味,不过是徒有虚名,唯有这一口生嚼招子,才称得上名副其实。”
中年人说到这里,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口水。
袁大头听了这话,眼珠子滴溜溜直转,生怕中年人突然动手,给他的招子直接挖了出去。
我心里面也在打鼓,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之前还说吉娃娃爱吃眼珠子,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反倒成了自己爱吃。
不管怎样,都要保持冷静。
我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中年人想要击溃我和袁大头的心理防线。
人只有在极度恐惧的时候,才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是小黑屋里惯用的审讯手段。
猛然间,一只大手从我背后伸了过来,绕住了我的脖颈。
中年人突如其来的举动,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不过我心中早有准备,强压着恐惧,拼命歪过脑袋,怒目相视。
中年人面无表情的看着我,过了好一会,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微笑,似乎是对我的反应很满意。
“看来你们不是马生辰的人,据我了解,他带上山的基建组,全是一群酒囊饭袋。说吧,你们是哪条道上的?”
“我俩是考古队的。”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中年人既然知道马生辰,那也肯定知道村里驻扎着省里来的考古队。
风水上都讲究个有山有靠,我自然也得找个靠山,这样活下去的概率才会更大一些。
“哈哈哈。你当我是傻逼?”
中年人讥讽大笑,指着一旁的袁大头,继续说道:“就他这个倒霉样,脖颈上架了一个鼎大的脑袋,贼眉鼠眼的,三辈子绑一块都不一定吃得上一口公粮,还考古队,我看你们是烤地瓜的吧……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说,你们是哪条道上的?”
“千真万确,如假包换,真的是考古队的。不过我俩是编外人员,专门打头阵……”
“编外人员?”
“没错,你也知道,编制内的考古队员,受到的约束特别多,想要挖一个墓,先要实地考察,然后上报核查,报备完了之后还得等审批、等预算。一套流程下来,一年半载都算快的。可是有些古墓等不得,想要快速挖掘,必须要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比如这座潮汐墓,无时无刻不在转动,墓道口也在不停变化。真要是按照考古标准去挖的话,拿着审批再找入口,无异于守株待兔,可能一辈子都进不去……可是有一个特例,可以最大程度上的简化审批流程,提早下墓挖掘……”
我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的继续说道:“这个特例,就是古墓一旦被盗,考古队就可以快速进场。行里称之为……抢救性挖掘。而我们兄弟两个,就是专门制造这种特例的编外人员。”
我一股脑说了一大堆话。
当然,这些事都是我编的,绝对不是真的。
特别是最后的“抢救性挖掘”,这个词儿还是当初在夹子沟的村里,和考古队的老教授现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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