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层层推理
这把狼眼手电，我最近每天都带在身边。
下地窖，走夜路，甚至半夜上茅房都带着它。
用了这么久，没电了也在情理之中，不过赶在这个节骨眼上，未免也太不是时候了吧。
甬道中的光源，只剩袁大头手里的手电。
他站在逆光中，半张脸隐没在黑暗里，活像老坟圈子里爬出来的无头鬼，举着磷火灯笼，专门找人索命。
再看壁画上的影子，唇语还在不停重复着：“把眼睛，还给我……把眼睛，还给我……”
一幕幕瘆人的场景叠加在一起，让甬道的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我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三条，我影子怎么上墙了？”
袁大头憨声憨气的一句话，瞬间把我从恐惧中拉了回来。
自古以来，干摸金倒斗这一行的，哪个不是胆大包天的主。
这些人掘坟挖墓，撬棺材，摸尸体，就算让他们搂着墓主人睡一觉，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
要说这些人什么都不怕？
那也不对。
他们怕的是人，确切的说，他们怕的是一起下墓倒斗的队友。
正所谓：“外邪不惧，内鬼难防。”
盗墓贼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自然不怕机关不怕鬼，怕的是黑吃黑的刀子，人吃人的嘴。
见财起意，杀兄弑父，这些有悖人伦的惨剧，在盗墓一行中时有发生，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那么袁大头会害我吗？
我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这小子就算变成鬼，也不会伤我一根汗毛。
我俩的关系铁到什么程度？
记得小时候我俩去邻居家偷鸡蛋，被看门狗撵了八条街，鞋都叽霸跑丢了，脑子里想的仍然是同甘共苦，从来没有想过使绊子，让对方当垫背。
既然袁大头肯定没问题，那唯一唬人的玩意，就只剩墙上的影子。
我很快回过味来，胸中燃起一团无名火，不由暗骂一句：“一个影子而已，还敢跟老子要眼睛，真是小鬼闹城隍，反了天了。”
我凑上前去，摆出一副有本事就自己出来拿的架势。
果然如我所料，影子除了重复唇语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异样。
这一刻，我猛然想起了登高狗场的潘仲谋。
这小子没事就喜欢挖人家的眼珠子。
难不成甬道中唬人的把戏，是他在暗中操控？
……不对。
我立即否定了这一猜想，潘仲谋这个人从来都不会单独行动，走到哪里身后都带着一大群狗。
甬道里非但没有狗骚味，还隐约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这就说明潘仲谋肯定不在附近。
就在我思索的时候，袁大头见我迟迟不搭话，心态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慌慌张张的来到壁画前，用手指甲对着墙面一顿猛抠。
可是人和影子压根就不在同一维度，仅凭手指去抠，怎么可能抠的出来。
“三条，这可怎么办啊，咱哥俩都他妈的成鬼了……我，我还不想死啊……”
“冷静点，你没死。”
“那为什么会……”袁大头指着壁画，又指了指脚下。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这完全超出了我的认知。
袁大头连续调整着手电光的角度，想要自己寻找答案。
我没有参与其中，而是一直在静静的思考。
半支烟的功夫，我就想到了一个全新的思路。
或许从一开始，我考虑的方向就已经偏了。
这事搁在谁身上，都会先入为主的认为，影子摆脱身体，是想要对自己不利。
有没有一种可能，影子是为了我好呢？
它其实是想要给我传递重要的信息。
“把眼睛，还给我”，这句唇语只是我的个人判断。
毕竟想要看明白唇语，可不是单看嘴型就能够轻易读懂。
面部表情、肢体语言、结合语境、联系上下文、观察牙齿和舌头的位置等等……
这些都要结合起来，才能正确的明白唇语的意思。
仅凭口型判断，难免会有曲解。
袁大头刚才以为我变成了鬼，一直用手电光照我的眼睛。
所以我的潜意识里，对“眼睛”这两个字非常关注。在看到影子咧嘴的时候，才会受到潜意识的干扰，误以为它说的话也和眼睛有关。
想到此处，我连忙叫来袁大头，让他好好看看影子的嘴型，能不能看出它说的到底是什么。
一个人的思维再宽阔，逻辑再缜密，也比不上两个人一起研究。
“影子还能说话？这么紧要的时候，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
“赶紧看，别磨叽。”
袁大头见我表情严肃，这才将信将疑的把脸贴在壁画上。
仔仔细细看了好一会，袁大头的表情从惊讶，到复杂，然后嘴巴微张，最后嘴角上扬。
这一系列的微表情，都给我看愣了。
“你看出什么了？怎么还给自己整笑了？”
“真不愧是我的影子，和我一个德行。对了，你看出来的是啥来着？”
“把眼睛，还给我。”
“哈哈哈，我看的是，抓龙筋，去会所。”
“我去你的。”
我对着袁大头的屁股就是一脚。
潜意识果然会影响人的思维，这小子满脑子都是小红足疗，哪怕现在是在墓里，仍然忘不了裤裆里那点破事。
“你……你踹我干什么？我也没说错啊。”
袁大头满脸委屈，有些生气，“本来我看的就是抓龙筋，去会所嘛……”
说着，他把狼眼手电一摔，一屁股坐在地上。
要知道，这小子向来头大，屁股也大。
往玄乎上说，他那半片屁股蛋子，比蒲扇还要大一圈，更何况两片拼在一起，活像一只开屏的孔雀。
袁大头这一屁股不偏不倚，正好坐在了手电筒上。
1800流明的亮度，硬是照不透袁大头的屁股沟。
失去了唯一的光源，甬道中瞬间一片漆黑……
……
这本来不算什么大事，大不了抬屁股起来就得了。
可是眼前发生的一幕，让我呆在原地，瞪着眼睛张着嘴，完全看傻了。
“三条，那是什么？墙上怎么鼓泡泡了？”
“那不是泡泡，那是人脸……”
只见一张张女人脸从墙里挣扎着钻了出来，她们面无表情的瞪着死鱼眼，抻着脖子不停扭动。
脖颈好像拉面一般，抻出来老长，后脑勺仍黏在壁画里。
当整个脑袋从墙壁里拔出来时，我看到每个女人的脑袋后面，都有一个血淋淋的大窟窿。
脑子一点不剩，脖子上只顶了一个脑壳。
其中一个女人就在袁大头的头顶，吓得他一动都不敢动。
不一会，无数女人硬生生的从墙里钻了出来。
她们有的举着宫灯，有的撑着伞盖，有的抱着梳妆的金丝盒子，整整齐齐排成一行，好似妃子贵人出宫赏玩的仪仗队。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两个抬轿子的女人，她俩肩上扛着一顶敞篷的轿子，两根竹竿架着一个板凳，上面没有坐人。
这个……不是壁画里的内容吗？
不知为何，甬道里没有任何光源，我却可以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墙壁上所有绘画的内容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甬道里无数的侍女。
这一切发生的非常突然，前一分钟还只有我和袁大头，下一分钟就人头攒动。
下午两三点钟的太原老街，都没有这么热闹。
袁大头坐在地上，抱着脑袋，哆哆嗦嗦的重复着，“鬼……鬼啊。”
“怕个屁，你不是喜欢女鬼吗，现在一下子出来这么多，能给你省多少钱？”
我倒是没有害怕，因为我发现这些侍女都不是实体，她们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是从我身体里直接穿过去的。
而且她们根本看不到我，只顾着忙活自己的事。
眼瞅着侍女队伍来到紧闭的石门前，也不知触发了什么机关，石门竟然“吱嘎吱嘎”的打开了。
这是个好机会。
我急忙对袁大头说道：“看你那个怂样，别抱着脑袋了，赶紧抬屁股走人。”
“干什么？”
“跟上仪仗队，偷偷溜进石门里。”
“那这些女鬼……”
“没事，她们都是虚影，比你还虚那种。”
为了让袁大头打消顾虑，我伸手对着侍女的裙摆一挥，五指从中穿过，没有一点阻碍。
袁大头也试了试，这才咧嘴一笑，抬起屁股，准备奔向石门。
可是。
就在他抬起屁股的同时，狼眼手电的光再次照亮整个甬道。
所有的侍女瞬间钻回墙壁里，甬道之中只剩我和袁大头两人。
“卧槽！”
袁大头惊呼一声，“这事要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都不带相信的。”
“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了。”
我拉着袁大头，想要快速穿过石门。
抬眼一看才发现，石门紧闭，好像从来都没有打开过。
眼前一幕，就连我都震惊的说不出一句话，只在心中暗道：“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机关，怎么这么邪乎。”
袁大头说：“三条，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些壁画都害怕光。”
“详细说说。”
“咱俩都在光源不足的情况下，看到甬道里有人影，你是刚从天井下来时看到的，我是在甬道变宽的时候看到的。还有刚才这次，光源刚一消失，人影就没有了顾虑，全都爬了出来。”
“对，是光源。”
我摸了摸袁大头的脑袋，“没想到你小子也有脑子灵光的时候，看来金水相生的风水格局，不但让野猪开悟启智，就连你这智商都蹭蹭上涨。”
“老子这叫大智若愚，你懂个叽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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