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无奈

六国饭店顶层套房的落地窗前，季文翰凭栏独立，暮色如同打翻的砚台，迅速浸染着北平的天空。远处紫禁城的轮廓在渐沉的夜色中模糊成一片沉郁的剪影，如同他此刻的心境。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反复浮现出那双沉静如秋水的眼眸。在喧嚣的铺子里专注赏画的侧影，在花园里抱着画板略显疏离的颔首，在美术学院门口听闻他心意后仓促转身的决绝……每一个画面都如此清晰。

“思悦……”他在心底无声地咀嚼着这个名字，舌尖泛起一片苦涩。

他端起桌上早已冰凉的酒杯，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火辣的液体划过喉咙，却暖不了那颗被无奈和失落浸透的心。

这时房门被敲响，副官走进来说道:“少帅，沈家大公子沈逸轩来访。”

“请他进来吧。”

“沈公子有请。”

“沈先生这么晚了，是找我有什么事吗？若有事情，派人传个话便是，何必亲自前来？。”季文翰语气平和，带着惯有的修养。

沈逸轩没有寒暄的心思，他直视着季文翰，开门见山，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恳切：“季公子，沈某今日冒昧前来，只为一事。恳请季公子……放弃与盛家三小姐歆瑶的婚约。”

季文翰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他会如此直接。他看着沈逸轩眼中那份近乎孤注一掷的恳求，以及深藏其下的痛苦，心中已然明了。他沉默了片刻，没有动怒，反而露出了一丝复杂而无奈的笑意。

“沈先生，”季文翰轻轻摩挲着手中的酒杯，目光投向窗外繁华却陌生的北平街景，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不瞒你说，我想娶的，也并非歆瑶小姐。”

这下轮到沈逸轩愣住了。

季文翰转过头，看向沈逸轩，眼神坦诚：“我心中属意之人，是盛家五小姐，思悦。”他顿了顿，语气中充满了无力感，“那日在琉璃厂偶遇，她的娴静与才情便令我印象深刻。之后几次接触，更是……但，那又如何呢？”

他的笑容带着几分苦涩：“家族里的安排，看重的是歆瑶小姐嫡出的身份，是她背后所代表的、与盛少帅紧密相连的权势。这桩婚姻，从一开始就不是你情我愿的儿戏，而是两个家族利益的结合。我……我也曾反抗过，争执过，但……”

他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但那份身不由己的沉重与无奈，已经清晰地传递给了沈逸轩。他是季家未来的继承人，享受了家族带来的荣耀与资源，便也必须承担起相应的责任，包括牺牲个人的情感选择。

“沈先生，我理解你对歆瑶小姐的情意，也敬佩你为她所做的一切。”季文翰的语气变得郑重，“但这件事，非我一人之意愿所能改变。家族的压力，父母的期望，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我挣脱不开。”

两个男人，都爱而不得，为势所迫，此刻在这间华丽的客房内，竟生出几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

沈逸轩看着季文翰眼中那份真实的无奈，知道自己找错了人。季文翰并非不通情理，也并非执意要娶歆瑶，他同样是这盘棋局中，一颗身不由己的棋子。

希望，如同被细针戳破的气球，瞬间干瘪。沈逸轩的脸色更加苍白，他扶着椅子缓缓站起身，声音沙哑：“我明白了……打扰季公子了。”

他踉跄着转身，背影萧索而绝望。

季文翰看着他那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背影，心中亦是一片复杂。他低声自语，像是在对沈逸轩说，又像是在安慰自己：“这世上，不如意事十有八九……或许，这就是你我的命吧。”

他从未想过，自己这被家族精心规划、每一步都力求利益最大化的人生，会因一次偶然的街头邂逅而泛起如此深刻的涟漪。她就像一幅遗世独立的古画，在他满是算计与权衡的世界里，投下了一抹截然不同的、清冷而动人的色彩。

可是……

“家族……利益……联姻……”这些冰冷的字眼如同沉重的枷锁，将他刚刚萌动的心意死死禁锢。

他想起父亲不容置疑的命令，母亲权衡利弊的分析，以及盛家那边已然应允的、与歆瑶的婚约。他就像一颗被无形之手摆弄的棋子，每一步都早已注定。他尝试过挣扎，但那反抗在根深蒂固的家族观念和庞大的利益网络面前，微弱得如同蚍蜉撼树。

一种深沉的无力感攫住了他。他拥有令人艳羡的家世、地位、财富，却连选择心爱之人的自由都没有。他甚至连像沈逸轩那样，不顾一切去争取的资格都匮乏。他的身上，背负着整个季家的未来。

“生在家族，多少又是如愿意的？。”他对着玻璃窗上自己模糊的倒影，扯出一个苦涩至极的笑容。那笑容里，有对盛思悦未尽的情愫，有对自身处境的嘲弄，更有一种认命般的苍凉。

夜色渐浓，将他挺拔却孤寂的身影，彻底吞没。在这座繁华而陌生的北方都市里，他只是一个拥有显赫身份，却连真心都无法自主的可怜人。

这场谈话，没有激烈的冲突，只有深深的无力感。它清晰地揭示了，在庞大的家族利益面前，个人的情感，无论是沈逸轩的不顾一切，还是季文翰的心有所属，都显得如此渺小和苍白。


　　(https://www.02shu.com/5038_5038528/43525979.html)


1秒记住02书屋：www.02shu.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02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