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试探
第三十八章 试探
众人的目光随着裴世安的视线齐齐投向女眷席间。
一阵细微的骚动过后，几位族老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
还是方才问话的那位叔公，轻拍了拍裴世安的肩膀，转而压低声音对裴轻衍道：
“这嘉宁郡主虽得圣上和宗亲偏宠，但历来郡马难掌实权，世子聪慧好谋，才识过人，是出仕的好苗子，这门亲事，还望侯爷与夫人慎重考量。”
裴轻衍倏地一愣。
嘉宁郡主是当今嘉王殿下的嫡女，身份尊贵，自小恃宠而骄。
最难得的是其父嘉王虽为皇亲，却与清流世家交往密切。
与太子少傅、锦鸿书院山长苏道明皆是至交，在朝中既是贵戚，又颇具清望。
大周虽未明令禁止驸马、郡马参与科举，但当今圣上意在削弱宗室势力，断不会让郡主夫君执掌要职。
这想必也是当初苏山长亲自登门说媒时，宋婉柔始终态度冷淡的缘由。
裴轻衍抬手轻按眉心。
这些日子，自己当真是思虑过甚了。
怎会一时恍惚，竟误以为嫡子口中那个让他倾心的女子，是姜杳呢。
姜杳此时全然未注意到主座席位间的暗流涌动，面对嘉王妃似是真诚，似是试探的邀请，转圜的心念，化作唇边一缕浅笑婉拒。
“多谢王妃娘娘厚爱，只是姜杳已受雇于侯夫人，未完成既定职责之前，断无改投王府 的道理。”
“若娘娘信得过姜杳的医术，稍后我书写一方，娘娘依方抓药煎服，或可宁神安眠，助您一夜好梦。”
嘉王妃端详着姜杳乖怯的面庞。
最终还是点点头。
姜杳将写好的药方呈与嘉王妃，厅内宴席已近尾声。
女眷们三五成群，正说笑着往后园行去。
侯府西苑的捶丸场地，近来新换了南边运来的细绒草皮，绿汪汪铺展开来，日光下泛着绸缎般的光泽。
场边围着朱漆木栏，东西两侧各设了九个彩绘球窝。
虽比不得皇家园林开阔，却也别致精巧，正适合家眷们闲来嬉戏。
姜杳同嘉王妃一道来在西苑时，就见嘉宁郡主已经在场上与几位裴氏贵女展开较量。
因她此前帮腔姜杳，与沈兮若及几位裴家女眷结下了梁子。
此刻那几人明显联了手，你攻我守，配合默契。
直将嘉宁郡主逼得左支右绌，不过片刻功夫，就落了下风。
嘉宁郡主气得双颊泛红，扬声反驳。
"你们故意在我击球时走动、喧哗，未免也太有失公正了！"
沈兮若把玩着手中球杖，慢条斯理地反唇相讥。
"郡主自己技不如人，怎么反倒怪起旁人？难不成您击球时，我们连话都说不得了？"
"你！"嘉宁气得指尖发颤，"那便再比一局！我倒要看看，你这些小人行径能逞到几时！"
"那郡主可要当心脚下。"
沈兮若语带讥讽。
"这新铺的草皮滑得很，别到时不小心摔了，又怪我们胜之不武。"
嘉宁冷哼一声，执杖步入场中。
她锤丸技术精湛，沈兮若竟也毫不逊色，两人你来我往，一时难分高下。
最后一击完成后，沈兮若走到场边，暗自向旁边人递了个眼神。
嘉宁全神贯注正要挥杆，不料脚下草皮突然松动，她重心一偏，力道失控，整个人猛地向前趔趄。
慌忙中她以杖撑地，却听"咔"的一声，月杖应声而断，人也重重跌坐在草地上。
"郡主！"侍女们慌忙上前搀扶。
姜杳心知不妙，疾步上前查看。
她引人将郡主扶到边场，待挽起裤脚，只见那截白玉似的脚踝已是肿得老高。
沈兮若故作惋惜道。
“既然郡主受伤不能继续，这局便算我赢了。”
"休想！"
嘉宁强撑着要起身。
却被姜杳轻轻按住。
“郡主。”
她语气轻缓，却带着不可拒绝。
“郡主踝骨已成错位之像，此刻若再勉强站立，恐会伤及骨膜，留下后症，万不可轻视。”
沈兮若闻言更是得意。
“姜女医说的正是，郡主还是好好爱惜身体，下次再来吧。”
她言语中的奚落如针尖刺人，听得嘉宁心中一阵烦闷。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嘉王妃却突然道。
“既然我儿的伤势已不容再战...”
她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面前的姜杳身上。
“不知姜姑娘可愿替嘉宁打完这局？”
闻言，满场贵女皆是一怔。
姜杳为嘉宁固定伤处的动作一顿，面上依旧保持着平静，指尖却几不可察地掐了掐掌心。
“她？王妃莫不是在开玩笑吧。”
身旁立刻有裴氏女眷掩唇轻笑。
“方才郡主摔倒时已经挥过一杆，按照规则，要想赶超沈姑娘的成绩，除非一杆进洞，然而这等绝技，放眼整个上京能完成的也没几人，王妃又何必让她来自取其辱呢？”
嘉王妃对众人的轻笑充耳不闻，只静静凝视着姜杳，耐心等待着她的回应。
足足沉默半晌，姜杳才低弱道。
“民女不通锤丸之技，恐怕要令王妃失望了。”
此言一出，四周顿时响起一片奚落之声。
“可不是嘛，一个边陲小地方来的，怕是连这锤丸是何物都没见过，更别提什么一杆入洞了。”
“说的在理，王妃娘家好歹也是裴氏远亲，自家人之间逗趣而已，就不用这么锱铢必较了吧。”
嘉王妃依旧保持着优雅从容的仪态，偏头凑到姜杳近前耳语。
“方才嘉宁是为帮你解围才遭众人针对，你呢？当真要眼看着她被众人如此难堪？”
言罢，她伸手将完成包扎的姜杳虚扶起身，气度雍容地缓声道。
“本宫并非强人所难，要你赢下这局，只是球场如战场，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有劳姜姑娘成全。”
话说到这个份上，姜杳于情于理都无法再推脱。
她接过嘉王妃手中的月杖，缓步走入场中。
看着已经胜券在握的沈兮若和诸位贵女，神色平静地伏身一礼。
"献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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