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承认

第五十六章  承认

姜杳一向自认拎得清分寸。

也自恃能凭着一份清醒，在裴轻衍这般冷情多疑的人身边周旋。

可此刻那双眼底翻涌的情绪，却让她心跳骤然失序。

她读不懂那里面藏着的是试探，是愠怒，还是别的什么。

只觉那目光像裹了冰的火，烫得她不敢直视。

而她却对这惹火情绪的来源，一无所知。

不过正是这近/乎下意识的茫然，反倒让裴轻衍放开了手。

他抿了抿薄唇。

“公审那日恰逢春闱揭榜，锦鸿书院要办谢师宴。你趁这两日把伯府的医务交接妥当，到时是随伯府的车来，还是我派人去接，你自己选。”

姜杳初听有些惊讶。

她还没有野心膨胀到，敢在裴世安题名之时，公开同裴轻衍的关系。

更何况宋婉柔只是受了罚，又不是死了。

此时她作为妾室进府，身契被捏在对方手里，怕是会更被动。

这些考量在心底转了一圈，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温顺，轻声道。

“知道了。”

——

春闱放榜那日。

天刚蒙蒙亮，贡院外墙下便挤满了人。

几张朱红的榜单刚由官差贴好，人群中便升起几家欢喜几家愁的喧闹。

锦鸿书院是上京有名的学府，探榜的学子一到场，便宣布了高中三甲的名单，裴世安赫然正是榜首。

一时间，围绕着裴世安的道贺声、笑声、起哄声交织在一处。

正主却显得心不在焉，目光总是往山门飘去。

学堂二层的阁楼窗被推开，秦祁懒懒地斜倚在窗边，一手搭着窗框，看着楼下喧闹的人群，笑着摇头。

“难怪常说后生可畏，今日瞧着，我这前科文状元，怕是要被这奋勇直追的后生，拍在沙滩上喽。”

裴轻衍一身墨色衣袍，玉冠束发，坐在桌边淡然喝茶，仿佛楼下的热闹与自己无关。

秦祁回头见他这副模样，啧啧两声凑过来。

“我说你这当爹的，怎么比局外人还悠哉？楼下中了榜首的，到底是不是你亲儿子？”

裴轻衍眼皮都没抬。

“不是我的是你的？”

秦祁立刻连连摆手。

“千万别叫宋家的人听见，你不想好过我还想多活两天呢。”

说着，他给自己也倒了杯茶，捧着杯子叹气。

“当年同科中举，凭什么你武状元封疆拜爵，风光无限，我文状元在这翰林院熬了多年，至今不过五品侍讲。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求外放，没准现在也是位府君。”

裴轻衍不轻不重地将茶杯放在桌上，懒得理他。

秦祁却不依不饶，凑得更近了些。

“哎，当年你是不是为了早点从裴老爷子手里接过掌家权，才自请去战场上拼命的？”

“祸从口出。”

裴轻衍抬眸睨了他一眼。

“同为状元，我儿比你都要稳重许多。”

秦祁一噎。

嘿，拐着弯骂我是吧。

他一屁股坐在对面圈椅中，往日里的清流文雅荡然无存。

“你这人嘴也太毒了，真不知道哪个女人能受得了你。”

话音入耳，裴轻衍想起一张精致乖巧的脸。

她软软地蹭他掌心，红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跟他道，只愿陪在他身边就好。

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

“有这功夫，不如操心你自己。”

秦祁见状，忽然坐直身子，打量了他良久，才道。

“早前就听说你官邸有个女人来去自如，旁人说你金屋藏娇我还不信，现在看来，竟然不是空穴来风？”

说着他压低声音。

“你不怕侯府里那个找她麻烦？”

裴轻衍抿口茶。

“一个女人而已，我还护着住。”

这个语气，无疑是承认了。

秦祁不由觉得匪夷所思，正要再问问细情，这时阁楼下面传来一阵喧闹。

他探出头去，就见几个学子正簇拥着今科状元上楼来。

裴轻衍看着此刻风光无两的嫡子，正要夸赞几句，抬眸却瞥见阁楼下，姜杳跟李家兄妹，还有嘉宁郡主几人落后两步，站在人潮的边缘。

那双以往总是湿漉漉凝着自己的眸子，此刻却直直地追随着裴世安的背影。

然而还没等这股异样感在心里漫开，视线下移至她腰间缀着的那个锦囊，眼底骤然结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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