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家主!银子到底在哪儿啊!
高校尉那双铜铃般的眼睛在陆卓和丁旺西之间来回扫视。
他是个粗人,但他明白一个最简单的逻辑:一个能随手掏出妖法火器的狠人,真要是贪了三十万两,还会蠢到让你搜身?那银子能藏到哪去?塞进屁眼里吗?
“老东西,我看你是活腻歪了!”高校尉勃然大怒,反手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丁旺西脸上,“死到临头还敢诬告朝廷命官!来人,给老子堵上他的嘴!银子一定是被他藏在别的地方了!”
府兵们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丁旺西的辩解被一块破布堵了回去。
院子里,那些原本还指望丁旺西翻盘的丁家族人,此刻看他的眼神彻底变了。
“家主!银子到底在哪儿啊!”
“是不是还有别的密室?你说出来,我们还能有条活路啊!”
“丁旺西!你这个老不死的!你要害死我们全族吗!”
讨伐与咒骂声浪潮般将丁旺西淹没。
他瘫在地上,浑浊的老眼里满是茫然与无尽的委屈。
他想不通,真的想不通,那堆积如山的金银,怎么就凭空蒸发了?
丁家的闹剧,至此落幕。
一个盘踞川洲城百年的大族,脆弱得如同一张被浸湿的窗户纸,一捅就破。
陆卓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心中没有半分波澜。
他走到高校尉身边,压低了声音,语气却不容置疑。
“高大哥,这里交给你了。回去告诉孟大人,现在城里最要紧的不是银子,是粮食!让他派双倍的人手,死看死守那几个粮仓!”
高校尉重重地点了点头。
“另外,给我备两匹快马,我有急用。”
“好!”
片刻之后,陆卓牵着两匹高头大马,急匆匆地离开了丁家大宅。
他那蹩脚的牵马姿势显得有些滑稽,但没人敢笑。
当他深一脚浅一脚地把马牵回自家那破落小院时,赵文涛、沈小烟和牛娃正焦急地守在门口,如同盼着丈夫归家的妻儿。
“陆大哥!”
三人快步迎了上来,脸上写满了担忧。
牛娃的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那两匹膘肥体壮的战马,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大哥,今晚……有酱牛肉吃了?”
陆卓差点一个趔趄,没好气地白了这小子一眼:“吃你个头!这是咱们的命!”
他扭头对赵文涛示意,“老赵,牵进去,拴好了。”
回到堂屋,那股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他闭着眼,粗重地喘息着。
赵文涛三人不敢打扰,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
许久,陆卓才缓缓睁开眼,眼中的血丝密如蛛网。
“老赵,情况很不好。”
他看向三人,“这川州城,守不住。城破是早晚的事。只能尽最大可能拖延时间。”
“什么?!”赵文涛大惊失色,“陆大哥,这……这城墙如此高大,怎么会守不住?朝廷的援军……”
“援军?”陆卓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别指望了。我告诉你这城为什么守不住。”
他伸出一根手指,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寒光。
“第一,粮食不够。就算我抄了丁家的粮,也只够城里几千兵马吃个十天半月。十几万大军围城,耗也能把我们耗死。”
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军械不足。刚才你也看到了,守城的家伙什就那么点,用一点少一点,拿什么跟人家的蚁附攻城拼消耗?”
第三根手指。
“第三,主将怕死。那个姓孟的刺史,就是个胆小如鼠的窝囊废,除了会发抖屁用没有。”
最后,他收回手,一字一顿地总结。
“粮草、军械、士气、将领,一样都占不到优。你告诉我,这城,拿什么守?”
赵文涛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一种巨大的失落感攫住了他。
沈小烟和牛娃更是吓得小脸发白,紧紧地靠在一起,眼中满是恐惧。
看着三人的反应,陆卓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果决。
“所以,破城之日,就是我们突围之时!”
他站起身,“从明天起,你们三个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学会骑马!必须学会!这是我们逃命的本事!另外,”
他转向赵文涛,“你去找那个钱万千,用银子在东、南、西、北四个城门附近,都给我租下一处不起眼的院子,要那种后门通着小巷,方便跑路的。以备不时之需。”
布置完任务,陆卓放缓了语气,拍了拍赵文涛的肩膀。
“都打起精神来!天还没塌!只要我们准备得当,未必没有生路!”
牛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端来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面条,递给陆卓:“大哥,那……那我们突围出去,要去哪儿啊?”
陆卓接过面碗,大口吃了起来。
“以后,不能再随便进城了。我们要找个地方,建我们自己的地盘!”
……
次日下午。
呜咽的号角声撕裂了川州城上空短暂的宁静。
叛军的攻城,开始了。
如同黑色的潮水,叛军从西、南两个方向涌来,准备得异常充分。
第一波攻击,不是人,而是箭。
“举盾!”
城楼上,守城校尉声嘶力竭地咆哮着。
霎时间,数千面盾牌在城头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铁幕。
下一秒,遮天蔽日的箭雨便呼啸而至,噼里啪啦地砸在盾牌上,发出如同暴雨砸在铁皮屋顶上的密集爆响,令人心胆俱裂。
箭雨过后,地平线上响起震天的喊杀声。
叛军扛着简陋却有效的云梯,疯了一般地朝着城墙冲来。
那场面,仿佛无数蚂蚁,要啃食一头濒死的大象。
然而,他们低估了这头大象临死前的挣扎。
得益于陆卓弄来的粮食,守城的府兵们总算吃了几天饱饭,肚子里有了油水,力气和士气都远非昨日可比。
再加上初战,守城器械尚算充足,滚石、擂木、金汁不要钱似的往下招呼。
一架架云梯被推倒,一个个爬上来的叛军被长枪捅下城墙,发出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嚎。
西门和南门,作为主攻方向,瞬间化作了血肉磨盘。战况激烈到了极点。
城楼之上,孟怀安穿着一身不合体的甲胄,在冯四等人的护卫下,脸色煞白地督战。
陆卓就站在他身旁,没有穿戴任何甲胄,依旧是一身胖袄,他面无表情地俯瞰着城下那片人间地狱,心情却复杂到了极点。
前世在东京,他也经历过百人级别的街头火并。
但那与眼前的景象相比,简直就像是孩童的打闹。
那不是械斗。
那是一台巨大、冰冷、无情的绞肉机。
成千上万的人,被投入其中,被碾碎,被撕裂。
生命在这里,廉价得不如一根草芥。
刺鼻的血腥味混合着汗臭和焦糊味,直冲鼻腔,令人作呕。
这,才是真正的冷兵器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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