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试卷秘密
江言去外地的第四天,林杏子的手机里依然没有一条属于他的信息。
这种情况对家属来说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如果突然来一通电话,反而会让人提心吊胆。
家里空荡荡的,以前她一个人住习惯了,但他回来这段时间让家里有了烟火气,就算她加班到很晚,家里也有个人在等她。不像现在,打开门后,屋里黑压压一片。
习惯果然是件很可怕的事。
林杏子在门口站了几分钟,没进去,关上门下楼,回了父母家。
她嘴上说着只是回来看看,但进屋就往沙发上躺,一边看电视一边听着李青在厨房唠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不当回事,等林旭东到家,她才磨磨蹭蹭跟着进了书房。
林旭东知道女儿心里在想什么,没有戳穿,江言调任的那半年,林杏子经常来他这里打听情况,也不直接问,一定要先东拉西扯一些有的没的,最后才装作不在意地问一句。
今天也一样。
在他书房待了半个小时,从书架最上面一层翻到最下面一层,一直磨蹭到李青在厨房喊他们吃饭,她才走到他身边,问道:“爸,江言应该还好吧?”
林旭东说:“他这次只是去找个证人,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危险,你安心。”
“我才没有担心他,就是随便问问。”林杏子背过身,把手里的书往书架上放,“过两天就是他妈妈的生日,他如果赶不回来,我就得自己去。去吧,相处起来很尴尬,不去吧,又会对我有意见。”
林旭东笑笑:“亲家母是个讲道理的人,只是家里跟咱们家差距太大,在某些事上有分歧很正常。姜姜,你是晚辈,去了江家稍微把脾气收一收,一年也见不到几次,多理解。”
林杏子点头:“我知道的。”
她只是在父亲面前抱怨两句,其实票都买好了,去肯定是要去的。
“准备送什么礼物?”
“我上个月逛商场买了只镯子,不是特别贵。”
“礼物只是心意,都是父母心,只要你和江言过得好,当父母的就知足了。”
父女俩待在书房没动静,李青喊第二遍的时候就有点要发脾气的迹象了:“吃饭了!都听不见是不是?再让我叫第三遍,你们爷俩就都别吃了。”
“来了。”林旭东无奈地应了一声,他拍拍林杏子的手,“去吃饭吧,不然你妈又要发火。”
林杏子撇撇嘴,跟着往外走。
林旭东年轻时脾气也不好,即使结婚后有了林杏子也算不上是个耐心的男人,和李青吵架晚上只能住单位是常有的事。
李青在林杏子高一下学期生了一场大病,在那之后,林旭东才收了脾气,事事都让着李青,偶尔拌两句嘴,也是他先认错。
“晚上就在家里住?”
“我回去,”林杏子往碗里夹菜,她这几天食欲不好,但在父母面前没有表现出来,“明天有约会,回去住方便一点。”
李青问道:“跟谁约?”
林杏子随口一说:“当然是帅哥。”
李青立马就瞪了她一眼:“胡闹!”
林杏子无辜地眨眨眼:“我怎么胡闹了,林柯长得挺帅的,虽然比江言差一点,但也还行,担得起‘帅哥’这个两个字,妈,你觉得他丑啊?他好像还给你带了礼物,你这个想法多伤人。”
李青嗔怪地在女儿肩上拍了一下:“迟早要被你气出点毛病。”
林桑出差回来了,林柯也带着女朋友回海市过中秋,他待不了多久,说怎么都得跟老同学聚一下,让林杏子周末拖家带口去见见准嫂子。他和他老婆是先有的孩子,十月底补办婚礼。
林杏子是一个人来的,林柯把酒都准备好了,等了又等,愣是没见着江言。
“怎么不带老公,把行李箱带来了?”
她只解释后半句:“江言妈妈生日,我晚点直接去机场。”
林桑点点头:“结婚到现在都没回去过,你是应该去看看,挺远的吧,你一个人?江言呢?”
江言是高一转学到海市的,江沂反正是租房住,就把江母一起接过来,江母找了一份工作,生活上倒也不愁吃穿。季秋池成绩很好,她那个酒鬼父亲说她读书浪费钱,天天骂,就等着她成年,想把她嫁出去。江沂回去接江言的时候,把季秋池也带了出来,彻底远离季父。
江言和季秋池年年拿奖学金,年级前几名还可以免学费,后来江沂出事,江母才搬回老家。
“他还在外地,没必要赶回海市折腾,从他那边回去更方便。”早上江言打过电话,林杏子也是这么说的。
林柯插了句嘴:“你是第一次去,他能放心?”
“我多大人了,能出什么事。”林杏子往他身后看,“嫂子没来吗?”
林柯说:“笑笑有点感冒,她在家照顾。”
林杏子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那你把这瓶香水带给嫂子吧,里面还有一张专辑,我上个月见到她偶像了,顺便要了个签名。”
“破费了,”林柯也没客气,接过手提袋放进车里,“替我老婆谢谢你。”
他毕业后就留在读大学的城市,每年回来都会跟江言见面,林桑点菜的时候,他想起一件陈年往事,顺嘴就说了出来。
“高考结束后我们班吃散伙饭就在对面那家饭店,全班就只有江言没喝酒,谁劝都没用,后来才知道他吃完饭还要赶着去做兼职。”
林杏子没搭腔,一边翻菜单一边不动声色地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我以为他缺钱,结果你猜怎么回事,他竟然是为了给你买手链。”
林杏子愣住,她怀疑地眼神看着林柯:“给我买手链?”
“不给你买给谁买?你又看不上那些便宜货,所以他就想着去商场专柜买。”林柯挑了下眉,“这么惊讶,难道林桑没有告诉你?”
林杏子有点懵。
她在江言高考结束后没多久就被林旭东送到国外,在那之前,家里气氛很奇怪,她不愿意出国,但向来疼她的林旭东始终态度坚定,她哭过闹过,最后都没用。
“我跟你说过,江言想见你一面,”林桑短暂回忆了几秒,“你当时的原话是让他滚蛋。”
那时候林杏子正在跟林旭东较劲,江言整个暑假都联系不到她,只能找林桑帮他带句话。林桑当时也说,她能保证把话带给林杏子,但不能保证林杏子会赴约,江言说没关系,他能等。
林桑带着奶茶和零食去林家,林旭东还让她帮忙劝劝林杏子。林杏子也不知道是真绝食还是假绝食,反正一眼看过去确实瘦了很多。她才刚提起江言,林杏子更难过了,钻进被子里把耳朵眼睛都捂得严严实实,最后哭着被送去机场。
林桑也不知道那天江言到底等了多久,等到的却是林杏子离开海市并且短时间内不会回来的消息。
这家餐厅是林杏子选的,点的菜也全都是她喜欢的,她却食之无味,脑子里一直想着林柯说的那条手链到底是什么样的。她的衣服和首饰基本都是每个季度的新品,再好的东西在她这里也就只有几天的新鲜劲。
时隔多年,她今天才知道江言曾经想送她一条手链。
没见到,总觉得有点遗憾。
江言老家在海边的一个小镇,离海市很远,林杏子先是飞机转高铁,再转火车,遇到大雨路封了,她又在酒店住了一晚,花了一天半的时间才到。
镇上大多都是老人和小孩,没有高楼大厦,每家住一个院子,江言晚到了几个小时,在海边找到林杏子的时候,她坐在行李箱上,身边还有个小朋友在撅着屁股用铲子挖沙玩。
林杏子也看见了江言,他熬了几天,风尘仆仆地赶着回来,眼睑的疲惫很明显,但至少几步跑到她面前反复确认她没伤没痛的急切和担心是真实的。
在完全陌生的地方,她只有在见到他之后才有安全感。
江言接过行李箱,又握住她的手。林杏子挣扎了一下没抽出来,就作罢了。
这个小镇还没有被过度开发,风景很美,傍晚时分赤色夕阳将半边天空染得通红,天与海相接,海浪声悠远绵长,民风也十分质朴,路边的小孩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玩闹嬉笑,有种电影的画面感,但林杏子无心欣赏,她现在只想有个地方能睡一觉。
江家的院子里有棵桂花树。海风迎面吹过来,风里满是桂花的香气。
江母半年没见儿子,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林杏子洗漱完早早就睡了,江言去厨房帮忙洗碗:“妈,姜姜手机在车站被偷了,一路过来遭了不少罪,她有点晕车,身体不太舒服,所以没什么胃口,你别生她的气。”
准备了一大桌子的饭菜,林杏子没吃多少,江母是不太高兴。
“我生什么气,你们俩能回来,我高兴还来不及。自己的媳妇自己疼,厨房里什么都有,她要是半夜饿了,你给她弄点吃的。”
“好,您也早点休息。”江言笑笑,帮着把厨房收拾干净,倒了杯水回屋。
这是他以前的房间,一直没怎么变。
床摆在窗户旁边,床单被褥都换了新的,下过雨气温降了,林杏子背对着他窝在被褥里。
“姜姜。”江言坐到床边,低低地声叫了她一声。
她没反应,呼吸平稳,应该是睡着了。
江言就先把杯子放在桌上,轻手轻脚地去洗漱,回来后掀开被子睡在她旁边。她其实是有一点认床的,半夜寻着热源往他怀里靠,手脚碰到身上的伤口,刺痛感让江言瞬间清醒,下意识的动作不是推开她,而是收拢手臂,安抚性地在她额头亲了一下,等她在他怀里挪来挪去终于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再次进入深度睡眠之后才拉起被她踢开的被子掖好,然后才是等着伤口处的痛感一点点减弱。
林杏子是真的累了,这一觉睡得深。早上被一道大嗓门声吵醒,睁开眼发现自己被男人圈在怀里,手一抬就抵上他温热的胸膛。
她迷迷糊糊地,也忘了两人之间的芥蒂:“几点了?”
“还早,你再睡一会儿。”江言拉起被子给她盖好,翻身迅速穿好衣服下床。
几十年的邻居,江母也不好把人拦在门外,季父嗓门大,人长得凶,又喝了一夜的酒醉醺醺的,进门就开始大声嚷嚷:“听说你们家江言回来了,我就来问问他知不知道我们家那个赔钱货在哪儿,妈的,老子生她养她,她倒好,翅膀硬了,自己在外面快活,不管老子的死活!”
江言关紧卧室的房门,没给季父多往里面看一眼的机会。
季父被他用手一挡,晃荡着踉跄了几步。
他喝多了,人不清醒,反应慢,对江言也还算客气,咧着一嘴黄牙笑道:“这不小江嘛,当了警察,回来连叔都不叫了。欸,那死丫头呢?电话也打不通,这几年跟死在外面了一样,江言,你回城里的时候顺便带叔去找找她。”
江言把母亲护到身后:“秋池很久没跟我联系了,我没见过她,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季父不依不饶,打了个酒嗝,“你们俩以前天天在一起,好得不得了,江沂死了,叔还盼着你给叔当女婿呢,你带叔把那死丫头找回来,今年春节就能把婚事定下来,彩礼的事好说,叔不难为你……”
“季叔,我结婚了,这话您以后别再说了。”江言冷下脸。
他严词厉色,季父有些怵。
江沂是江母心中永远的痛,季父口无遮拦,江母再好的脾气也不会对他有好脸色,直接把人赶了出去。
林杏子从半开的窗户看到院子里的男人走几步摔个跟头,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还在骂骂咧咧地往地上吐口水。
他刚才说的……是季秋池吗?林杏子很难想象季秋池有这样一个父亲。
这里不是自己家,她又是第一次来,昨晚因为不舒服挺失礼的,就没好意思多睡,房间里没有洗漱的地方,她开门,江言刚好准备进去。
两人面对面目光对视,林杏子没说话,从他旁边走过。
江母在厨房做早饭,林杏子洗了个脸,想帮忙,但又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看到水池里有两根白萝卜,就挽起袖子:“妈,我帮您干点什么。”
“不用。”江母拦着没让她动手,“让江言带你去外面逛逛,等饭做好了,我再叫你们。”
“没事,我……”
江言走进来,握住林杏子的手帮她擦干:“别碰凉水。”
他刚把菜都洗好就被江母赶出了厨房,林杏子在院子里,她站的地方能看到隔壁的季家,季父就躺在门口睡着了。
林杏子问江言:“他一直都是这样吗?”
“差不多,”江言收回视线,“我小时候他就是这样,喝醉了就打人,秋池被他打晕过,幸好送到医院及时。”
林杏子想起他过说季秋池有苦衷。家里有一个这样的父亲确实会让人很无力,但她也不应该往那条不归路上走。
江言低声道:“他早上说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
林杏子扭头看着他:“哪些话?”
是他和季秋池以前天天在一起,还是季父想撮合他们?
“所有,全部。”
林杏子笑了笑:“跟酒鬼一般见识,我成什么了。”
见到她后,她第一次笑,江言心里也松了口气:“去附近走走?”
“今天就在家陪妈说说话吧,她平时一个人挺孤单的,你也不常回来。”
今天是江母的生日,林杏子面对婆婆总觉得有些尴尬别扭,礼物也没好意思当面给。吃过晚饭,江母去院子里浇花,林杏子才把镯子放到她房间。
小镇远离城市喧嚣,夜晚很清静,悠悠的海浪声听习惯了也很助眠。
这个时间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林杏子没看到江言,就准备回房间。
刚推开房门,就闻到了空气中有股淡淡的血腥味。桌上一团纱布,男人裸着上身,右边胳膊上的一道伤口从肩侧拉到手肘,血迹斑驳。
林杏子愣住:“你……”
江言以为她会先去洗澡,伤口裂开了,他担心血渗出衣服被看出来,就想趁她洗澡的时间把纱布换了,却没想到她会突然进来。
“一点小伤,就是被刀划了一下,看着吓人,其实不严重。”江言开口安抚她,“别怕,没事的,几天就好了。”
林杏子走过去,低着头帮他消毒、换纱布,声音带着点鼻音,闷闷的:“你怎么不说?”
她昨天枕着他睡了一晚上。
“还是去医院吧,来的时候我看村口有个诊所。”
“不用,消个毒再换个纱布就可以了。”江言心里有数。
她不擅长做这些,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又极其专注,捏着棉签帮他擦拭伤口周围的血渍,仔细擦完后,再涂上药膏,最后才一层一层缠上纱布,低头时碎发扫在他手臂,痒痒的。
江言一直等她弄好了才抬起左手将她拥进怀里:“你生气,我不知道该怎么哄你开心,很着急,甚至有些手足无措,但你丢了手机第一时间联系的人是我,我又高兴。”
林杏子下意识反驳:“我是不想爸妈担心才没有告诉他们……”
男人吃痛的闷哼声在耳边响起,他眉头紧皱,额头还有冷汗,林杏子僵着,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碰到伤口了吗?很疼吧,我还是离你远点。”
“嗯,很疼。”他稍稍低头,鼻尖蹭着她的脸颊,“姜姜……你亲亲我。”
他从她眼角眉梢一路往下轻啄吮吻,因为她始终没有回应而不敢继续,却又不舍离开。大概是因为回家了,受了伤,又被冷落,他身上气息缱绻,温热的呼吸浮在她面颊,纠缠不清。
林杏子跪坐在藤椅上,被牵引着向他靠近,他顿了几秒,攻势急促又虔诚,压得她身子不断往后仰,彼此身体厮磨,握在她腰上的手也越收越紧。
“我腿麻了……”
“姜姜,”他声音低哑,混着热气,莫名撩人,“坐上来,我一只手抱不动你。”
被这样热烈专注的眼看着,她总会有种被一心一意偏爱的错觉,就会丧失思考能力。
藤椅其实一点也不舒服,虽然铺了一层垫子,但还是硌得腿疼脚麻,她膝盖都被压出了红印。
她并不是温柔心细的性格,帮他处理伤口的时候尽管已经很小心但还是显得笨拙,总是碰到伤口,他忍着没出声,却出了一身冷汗。
五十米远外的路边就能看到沙滩,海浪拍打着礁石的声响被风带到耳边,忽远忽近。
纵使林杏子心有芥蒂,但其实早在昨天见到他的那一刻就已经心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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