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数据陷阱
手机还在震,陈砚没看。
他站在急诊科后门的铁皮通道里,雨水顺着通风管滴在肩头,湿了一片,凉意顺着衬衫往下爬。风从通道尽头卷进来,带着一股铁锈和消毒水混杂的气味。
他没动,像根钉子扎在原地,右手拇指无意识地蹭着刀柄上的划痕——那道口子是他自己刻的,三年前在刚果河畔的野战医院,一刀劈开偷袭者的喉咙时磕在墙角留下的。边缘有点毛刺,扎得指腹发痒。
他没急着回值班室,先绕到药房侧面的小楼梯。
那里是监控盲区和死角的交界带,摄像头每三十七秒扫一次,角度偏左两度,刚好漏掉台阶最下一级。
他靠着墙蹲了半分钟,耳朵贴着冰冷的瓷砖,听上面有没有脚步声。
没有。
只有远处电梯“叮”了一声,又沉下去。
够了。
他穿过去,动作轻得像猫,鞋底没发出一点响。
他进了值班室,门锁拧了两圈。
老旧台式机摆在角落,屏幕泛黄,键盘缺了个“M”。这台机器没接主网,只连着内部打印端口,平时用来开处方。
他从抽屉底层摸出小吴的手机,屏幕裂了,但能开机。
插上自制数据线,接口发出轻微“咔”声。系统提示需要授权,常规破解走不通——这不是民用系统,加密层级至少是军用标准。
他打开后盖,用手术刀挑开主板旁的防护贴片,刀尖稳得没一丝抖。找到数据缓存区时,指尖已经沁了层薄汗。
军用恢复协议启动后,内存里跳出一个短暂加载过的文件夹名:“夜枭”。
两个字,黑底白字,悬在屏幕上,像夜里的鹰。
他盯着看了两秒,呼吸放得极慢。然后敲下“19980715”。
密码正确。
文件夹解锁,三百多份患者档案整齐排列,命名规则是“B—07—编号+姓名”。
他点开前五份,表面看是慢性肝病随访记录,肝功能指标、用药周期都合规,连主治医师签名都对得上。可心率变异性曲线异常平滑,像被算法修整过。
真实病人不可能这么稳定。
他把电脑断电,拔掉网线,重新用离线模式启动。
这台机器从没连过外网,是他当年从战地背回来的,硬盘做过物理隔离。
他调出战地用的节律检测模型,代码是他自己写的,在非洲营地熬了三个通宵才调通,专门筛伪装伤员——活人装昏迷,心跳频率总有破绽,这套模型专筛这个。
他把前五十份数据导入,模型跑完,标出十七例高匹配异常。
再跑一百份,又出三十例。
共四十七例。
他把这四十七人的档案单独拖出来,按时间排序。
最早一份是三年前,编号B—07—001,姓名:周振国,术后记录显示“高端健康管理服务”,项目内容空白。
最晚是上周,B—07—047,李婉如,同样流程。
每个人都在术后二十四小时内出现脑电抑制记录,持续时间从三分钟到十一分钟不等,医院系统标记为“麻醉残留”,但深度远超正常范围——这种抑制程度,连深度昏迷都不足以解释,更像是……被远程关闭了意识。
更关键的是,所有人接受的都是同一种体检项目:编号B—07的“高端健康管理服务”。
他想起林美媛说的那笔八百万资金,备注“新体计划一期支持”,审批人代号正是B—07。
当时她语气轻松,说是私人投资,高端客户定制项目。他没多问。
现在看,那不是钱,是标价。
数据对上了。
他继续翻,发现每份档案末尾都嵌着一个微小数据包,伪装成图像元信息。
他用十六进制编辑器打开,提取出一段加密回传指令。追踪路径显示,数据最终跳转到一个境外云服务器,IP地址被多层代理遮掩,路径绕了六个国家,最后消失在蒙古边境的一个废弃基站。
他启动逆向追踪脚本,用的是自己改写的三层穿透协议,原本是用来追缴毒贩暗网交易的。
屏幕闪了一下,跳出黑底白字:“夜枭,你该休息了。”
电脑自动关机。
他没动,手指停在电源键上,像被冻住。
这不是普通防火墙,是定向反制程序,能识别特定分析行为,精准触发。
对方知道有人在查,而且知道用的是什么手段——甚至知道他用的是“夜枭”这个代号。
这程序,他见过。三年前,在北非某国情报站的服务器日志里,见过类似的反入侵逻辑。代号“守夜人”。
他拆开主机,取出硬盘,换到另一台完全断网的笔记本上。那台机器是他藏在柜子夹层里的,电池拆了,Wi—Fi模块焊死,连蓝牙芯片都拿镊子抠了。
自制读取器接通后,缓存日志显示,最后一次数据跳转的真实终点不是境外服务器,而是内网地址:Internal—L3—Server09。
医院地下三层,第九号服务器。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直到眼睛发酸。
地下三层是设备层,放着中央空调机组和备用电源,按理说不会有独立服务器。
而且L3区域不在医院公开图纸上,只有后勤和信息科少数人能进——他查过门禁记录,过去半年,进出最多的是设备科副主任赵志明,每周三凌晨两点到三点,固定出现。
他合上笔记本,顺手掀开桌角的鼠标垫。
底部压印着市医院的院徽,圆形外框,十字加蛇形图案。他拿起来对着灯看,蛇头朝内,尾部弯曲弧度和运输箱里杀手护身符上的印痕完全一致——同一模具压出来的。
那枚护身符,是在城西垃圾场发现的,贴在一名“意外坠楼”的护工胸口,像某种仪式。
他把鼠标垫翻回去,没动它。位置和原来一样,只是边缘歪了半厘米。
桌上还留着小吴的手机。他重新插上,翻到通讯记录。最近一次通话是昨天下午,打给一个未登记号码,通话时长四十七秒。
他导出信号频段数据,发现对方使用了跳频加密,信号特征接近军用短波——这种技术,民用通信里见不到,连警用系统都未必配备。
不是普通外包人员会用的技术。
他把手机塞进抽屉,锁上。起身走到门边,耳朵贴在门板上。
两点十七分,保洁推车经过,轮子卡了下,停了几秒才继续走。他等声音远了,打开门,贴墙走到护士站。
小吴不在。
他翻了下排班表,她今晚休班。可她的工牌还挂在柜子里,白底蓝字,照片上笑得有点傻。
他记得她昨天说要加班,说有个“B—07”的客户临时改了体检时间。
他回值班室,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旧U盘,黑色,无标识,是他从战地带回来的最后一个存储设备。
插进笔记本,把四十七份异常档案和IP日志拷进去,加密两层,一层AES—256,一层他自己写的混淆算法。命名“肝功复查”,扔进一堆真实患者文件里。
然后删掉原文件,用磁盘覆写工具擦了三遍。第一遍随机0,第二遍随机1,第三遍是噪声流。
他知道,有些人,连物理硬盘都能恢复数据。
做完这些,他坐回椅子,摸出手术刀。
刀背对着灯,划痕清晰,像一道旧伤。他用指甲刮了下毛刺,感觉有点扎手,像某种提醒。
明天得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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