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父亲的遗物
冷风灌进衣领的时候,陈砚的刀还在手里。
他没松,也没收。
左手按着左臂的伤口,血已经渗到袖口,湿黏黏地贴在皮肤上。
林美媛站在他旁边,半个身子在铁栅栏外,雨水顺着她的发梢往下滴。
她没动,也没说话,只是喘得比刚才轻了些。
陈砚转了半步,背靠上身后的金属残骸。
那是辆报废的急救车,车头塌了一半,玻璃全碎,车门歪斜地挂着。
他用刀尖撬下一块铁皮,卡进车门缝里,轻轻一推,铁皮卡得刚好。
风吹,门晃,铁皮就会响。
他做完这些,才看了她一眼。
“坐下。”他说。
林美媛没问为什么。
她靠着车尾坐下来,动作很稳,但肩膀绷着。
陈砚从急救包里抽出纱布和碘伏,扔过去。
她接住了,低头开始处理自己手肘的擦伤。
雷光一闪,照亮她脖颈的线条。
陈砚盯着那块皮肤,看她包扎时肌肉的抽动。
太规律了,像被节拍器控制。不是疼出来的反应。
他没动。
车里一股霉味混着铁锈。
前座塌了,后舱堆着烂布和空药瓶。
陈砚用刀拨开挡路的支架,踩进驾驶舱。
仪表盘裂了,但车载电台还在,老式军用型号,旋钮上刻着数字。他父亲用过这种。
刀尖插进面板缝,一撬,盖子松了。他伸手去抠,电台后盖突然脱落,掉出个铁盒。
盒面刻着三个字:陈昭远。
陈砚的手顿了一下。
他把盒子放在膝盖上,刀尖在火机上烤了两秒,然后插进锁扣。
锈迹崩开,盒盖弹起。里面是几张照片,一张泛黄的纸,还有一枚军功章。
照片上是父亲,穿着军医服,站在战地医院门口。
另一张是手术室,他正低头缝合伤口,助手背影很熟——是王振海,年轻版的,没秃顶,也没机械手指。
陈砚翻过照片。背面一行字:医者可死,不可辱。
他把照片放回,拿起那张纸。
1998年器官分配表。
表格右下角盖着红章:绝密。项目编号:X—7。
实验体编号列在最后一栏,共九人。
第七个写着:007,王振海,神经耐受测试合格,建议进入二期改造。
备注栏有一行小字:供体匹配失败,主刀医师陈昭远拒绝签字,已上报纪律委员会。
陈砚盯着那行字,看了五秒。
他把纸折好,塞进内袋。然后抬头,看见林美媛已经站起来了,正朝驾驶舱走来。
动作不急,但步子很直,像被线拉着。
“你想看?”他问。
她没回答,手伸向铁盒。
陈砚突然把文件抛向空中。
纸张翻着飞出去。
林美媛抬手去接,手腕抬到一半,忽然停住。
她的瞳孔散了一下,像是信号断了两拍。
等她再动,已经慢了半秒。
陈砚出手。
刀背挑开她衣领,蛇形纹身露出来。
银线在皮肤下若隐若现,从锁骨往下,延伸进衣服。
他用刀尖轻轻一压,纹身边缘的皮肤微微震动。
和医院那个杀手护符的频率一样。
他收回刀,低声说:“你从没真正脱离他们。”
林美媛没动。
三秒后,她抬手,从腰侧摸出枪。
枪口对准陈砚,稳得不像人手能控制的。
“你知道清源行动的结局吗?”她开口,声音平得像读稿,“名单上活着的,都是假的。我死了三年,任务代号换了七次。”
陈砚没看枪。他低头,把铁盒合上,放回电台夹层。然后他伸手,从车座底下抽出一段电线,铜芯裸露。
“你被控制多久了?”他问。
“不知道。”她说,“每次信号接入,我都清醒。但行为……不归我。”
“频率多少?”
“407.8兆赫,军用加密频段。他们用生物锁绑定心跳和脑波,只要我反抗,接收器会直接切断运动神经。”
陈砚点头。他把电线绕在刀柄上,铜线一圈圈缠紧。
他蹲下,用刀尖刮开车底的金属板,露出一段接地线。
“你还有多少时间?”他问。
“信号每三分钟同步一次。下次接入,我可能不会再停手。”
陈砚没应。他把铜线接在接地线上,另一头甩到车顶。
铁皮车壳成了天线。
“你在干嘛?”她问。
“造个干扰源。”他说,“老式电台改装,功率不大,但能制造局部电磁噪点。407.8兆赫附近,够你断联十秒。”
“十秒不够。”
“够你做一件事。”他抬头,“开枪,或扔枪。”
她盯着他。
远处又一道雷光劈下来,照亮她眼里的挣扎。
不是演的。是真在打架,意识和信号在抢身体。
“我不想杀你。”她说。
“那你得自己挣开。”
他站起身,把刀插回袖口。然后他退后两步,空着手,站在车头阴影里。
“来。”他说。
林美媛的枪口跟着他移动。
她的手没抖,但呼吸变了。短,急,像在憋一口气。
突然,她手腕一偏。
枪口转向自己。
陈砚动了。
他冲上去,不是抢枪,而是用左臂撞开她持枪的手。
枪响,子弹打在车顶,火星四溅。
她反手要抬,陈砚已经抓住她手腕,刀背狠狠砸在她小臂神经点上。
枪落地。
她整个人扑上来,拳头砸向他太阳穴。
陈砚侧头躲,肩膀被砸中,伤口崩裂。
他没松手,另一只手按住她后颈,把她压在车门上。
“醒。”他盯着她眼睛,“你不是工具。”
她喘着,瞳孔缩放不定。
一秒后,她突然咬他肩膀。
陈砚没躲,任她咬穿衣服,血流出来。
她松口,抬头看他,眼里有光闪了一下。
“……我回来了。”她说。
陈砚松开她,退后一步。他捡起枪,打开弹匣,倒出子弹,扔了。
“下次信号接入,我会提前干扰。”他说,“十秒,你自己选。”
她靠着车门,慢慢滑坐下去。手抖得厉害。
陈砚走回驾驶舱,把铁盒拿出来。
他打开,取出那枚军功章。背面刻着日期:1997.12.15。
那天是父亲最后一次出诊。
他把章攥进手心,金属边硌着掌纹。
“他当年要是签了字,王振海就能活。”他说,“但他没签。他知道那不是救人,是造怪物。”
林美媛抬头:“你现在知道了。”
“嗯。”他把盒子抱在怀里,“轮到我了。”
她看着他:“你打算怎么办?”
陈砚没答。他走到车尾,把缠好铜线的刀插进地面,像立起一根天线。
他从急救包里翻出一块电池,接在电线上。
远处,风变向了。
车门轻轻晃了一下,卡住的铁皮发出一声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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