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你的傲慢，已然过时
三天后，拂晓。
云顶山，山脚。
浓雾如同一层化不开的牛奶，将整座山脉包裹得严严实实。空气湿冷，带着泥土与草木的腥味，安静得只能听见露水从叶尖滴落的声音。
一列由黑色防弹轿车组成的车队，悄无声息地，停在了那条由华夏军方连夜铺设的，通往山区的柏油路尽头。
再往前，是一座刚刚落成的，没有任何标识的哨卡。
哨卡前，只站着一个“人”。
它通体黑金，身形矫健，静立不动时，如同一尊完美的杀戮雕塑。
正是，天启一号。
车门打开，一位头发花白，身穿笔挺手工西装，面容憔悴的老者，在两名神情高度紧张的特勤人员护卫下，走下车。
他是M国新任驻华大使，理查德·哈里森。一位在外交界以强硬和优雅著称，纵横捭阖数十年的老牌政客。
然而此刻，他那张总是挂着自信微笑的脸上，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疲惫与屈辱。
这不是外交。
这是……上贡。
理查德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试图平复自己狂跳的心脏。他挥退了身后的护卫，独自一人，走向那台散发着冰冷威压的黑金战甲。
“我……我是美利坚合众国特使，理查德·哈里森。”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天启一号那光滑的面甲上，两道金色的电子眼，无声亮起，冰冷的目光，将他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
一个毫无感情的合成音，通过扩音器，在寂静的山谷间响起。
“身份确认。”
“协议规定，你应在此处，递交‘诚意清单’。”
那声音，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却像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理查德的脸上。
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向头顶上涌。
曾几何时，都是他，代表着这个星球上最强大的帝国，向别的国家，递交“最后通牒”。
而今天，他却要在这里，向一个连面都见不到的神秘存在，递交一份……赎金清单。
理查德闭上眼，将所有的屈辱与愤怒，死死压回心底。
他从怀中，颤抖着，掏出一个由特殊合金打造的，需要多重密码和指纹才能解锁的平板电脑。
他将其，双手奉上。
“这……这就是我们的诚意。”
天启一号伸出那只曾一剑斩断蛇首的，黑金色的手掌，接过了平板。
它的电子眼闪烁了一下，似乎在瞬间读取了里面的所有内容。
那上面，罗列着一串足以让任何一个中等国家都为之疯狂的清单。
【一：无条件转让位于印度洋的迭戈加西亚军事基地，全部所有权与七十年使用权。】
【二：提供三千吨武器级浓缩铀，及五百吨高纯度稀土元素“铕”。】
【三：共享‘F—32’猛禽战斗机全套设计图纸，及‘B—6’幽灵战略轰炸机隐形涂层技术资料……】
【四：……】
每一条，都是在割这个昔日帝国的心头肉。
死一般的寂静。
理查德紧张得手心全是冷汗，他不知道，这份清单，是否能满足那个存在的胃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就在他快要承受不住这令人窒息的压力时，天启一号的扩音器里，终于再次传来了那个冰冷的声音。
但这一次，说话的，不再是它。
而是一个年轻的，带着一丝懒散，却又蕴含着无上威严的，男人的声音。
“诚意……尚可。”
三个字，轻描淡写。
却像天帝的赦令，让理查德整个人，都虚脱般地晃了一下。
“让他们，在原地待命。”
“半小时后，来领人。”
声音，消失了。
天启一号的电子眼，也随之黯淡下去，再次恢复成那尊冰冷的雕塑。
理查德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刚从溺水的边缘被捞回来。
他知道，第一关，过了。
与此同时。
那片纯白色的，绝对虚无的囚笼空间内。
闻人牧的投影，正静静地坐在那张凭空出现的沙发上，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那四名已经接近崩溃的“奇美拉”队员。
三天。
整整三天。
在这片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没有声音，没有任何参照物的，绝对的“无”之中。
他们的精神，已经被折磨到了极限。
尤其是那位精神力者“灵狐”，此刻正抱着头，蜷缩在地上，不断地发出无意识的，痛苦的呻吟。
“幻影”队长，迈克尔·安德森，是唯一一个还勉强保持着坐姿的人。
但他那双曾经充满了王牌自信的眼眸，此刻也布满了血丝，充满了对未知的，极致的恐惧。
“你们的政府，很有诚意。”
闻人牧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死寂。
他晃了晃手中那个由数据流构成的，虚拟的平板电脑。
“为了你们四个，他们愿意付出一个海外军事基地，三千吨浓缩铀，还有一些……过时的技术资料。”
“幻影”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要……放他们走了吗？
“所以，”闻人牧话锋一转，那双深邃的眼眸，落在了他的身上，“在放你们走之前，我需要你，展现一下你们自己的‘价值’。”
“毕竟，我是一个商人。”
“我不做亏本的买卖。”
“幻影”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他明白了，最后的审判，来了。
“你想知道什么？”他的声音，嘶哑干涩。
“你们的超能力，很有趣。”闻人牧身体微微前倾，“不是基因改造，不是辐射变异。更像是……一种古老的血脉，被强行唤醒。”
“是谁，给了你们唤醒血脉的技术？”
“幻影”的瞳孔，猛然收缩！
这是“奇美拉”计划最核心的机密！连五角大楼内部，知道的人都屈指可数！
他怎么会……
看到他的表情，闻人牧笑了。
“看来，我猜对了。”
他没有逼问，而是随手在虚空中一划。
一幅画面，出现在“幻影”面前。
那是在云顶山的另一侧，一片陡峭的绝壁之上。
六名悬挂在峭壁上的俄国特种兵，正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脚下那不断“生长”的岩壁，无论他们如何攀爬，都只是在随着这座无限延伸的山峰，一同……坠向无底的深渊。
“你们的同行，来自克里姆林宫的‘西伯利亚之熊’。”
闻人牧的声音，平淡得像是在介绍一幅风景画。
“他们的意志很顽强，但他们的地图，已经过时了。”
画面一转。
又变成了另一幅景象。
那是几个穿着古怪教袍，手持十字架的狂信徒，正在山林中布置着某种献祭法阵，口中念念有词。
但下一秒，他们脚下的土地，突然活了过来，化作无数只泥土构成的大手，将他们连同他们的法阵，一起拖入了地底。
“梵蒂冈的‘圣光驱魔人’，一群可爱的复古主义者。”
闻人牧的目光，重新回到“幻影”那张已经惨白如纸的脸上。
“现在，你还觉得，你的那些‘机密’，很有价值吗？”
“幻影”彻底崩溃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如同魔神般，将全世界所有顶尖势力玩弄于股掌之上的男人，心中最后一道防线，轰然垮塌。
“是……是‘圆桌议会’！”
他嘶吼着，像是要将灵魂深处的恐惧，全部宣泄出来。
“他们自称是亚瑟王的继承者！是他们，提供给了我们一份不完整的‘圣杯之血’，才有了‘奇美拉’计划！”
“圆桌议会？”闻人牧的眉梢，微微挑起。
这个名字，他今天第二次听到了。
“他们在哪？”
“不知道！”“幻影”疯狂地摇头，“他们是幽灵！每一次接触，都是他们主动找上我们！地点、时间，全由他们决定！我们甚至不知道他们是敌是友！”
“有趣。”
闻人牧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
他站起身，准备结束这场审问。
然而，“幻影”却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封……用最古老的火漆封口的，牛皮纸信封。
信封的火漆上，烙印着一个“石中剑”的徽记。
“这是……什么？”闻人牧的投影，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真正的好奇。
“幻影”的脸上，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极致的苦涩。
“在我们出发前，一个穿着古代骑士盔甲的男人，拦住了我们。”
“他说……我们只是信使。”
“他说，当我们见到那个，我们无法战胜的存在时，就把这封信，交给他。”
“幻影”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封信，举了起来。
那姿态，卑微得，像一个向神明献上祭品的，最虔诚的信徒。
闻人牧看着那封信，沉默了片刻。
他伸出手，那封信便自动飞入他的掌心。
他没有立刻打开。
只是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那个古老的，散发着淡淡空间波动的“石中剑”徽记。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
那平淡的声音，在这片纯白的空间里，悠悠回荡。
“圆桌议会……”
“圣杯之约……”
“越来越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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