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生活是一件华丽的袍子，上面爬满了虱子
等陆淮渊拖着疲惫的身体拄着拐杖慢慢离开，看着步履蹒跚腰身微驼的儿子，冯晚意不由叹息一声。
她回来的还真是时候。
淮渊年迈，孙子孙媳身为职业军人不能顾及家里，几个重孙尚幼，唯一能够担当重任的重孙陆景天还没有经历世事历练。
在这个紧要关头，如果再发生什么突发状况，陆家还真是难以承受。
正所谓，生活是一件华丽的袍子，上面爬满了虱子。
谁能想得到，看起来风光无限的陆家，家里竟然有这么多难堪的事呢？
“唉！给姑奶奶洗澡的时候，我一边洗一边哭。好好的一个人，被折磨的身上没有一块好皮……
我们私下里还说，姑奶奶真是个好命的，娘家有有钱的大哥，夫家有宠她的丈夫，就算是婚后一直无所出，一直可以悠闲的过日子，结果都是骗人的……”
“谁说不是呢，好好的一个人，被折磨成这个样子……
听说孙家收养了三个孩子，老爷可没有少给那三个孩子花钱……唉，孙家真是坑人坑钱啊……”
“别说了，大小姐过来了……”
冯晚意来到隔壁房间门口，就看到照顾心洁的两个婆子正站在门口窃窃私语。
或许是因为亲眼目睹冯晚意来陆家之后的一系列雷霆手段，这些婆子们对冯晚意惧怕的厉害。
看到她过来了，两个婆子耷拉着脑袋垂手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喘息一声。
冯晚意无奈笑笑，时间长了，她们就会知道，她冯晚意的强硬手段，只是针对某些人的。
“都给心洁收拾好了吗？”
冯晚意走过来问道。
“回大小姐，给姑奶奶洗了头洗了澡，更换了全套崭新干净睡衣睡裤。
就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姑奶奶一直在昏睡……”
刘妈不敢抬头，小声回答道。
“辛苦了，等心洁醒过来之后，多陪她说说话，聊聊天……
我过来陪心洁，你们去休息吧。”
冯晚意挥挥手示意两个婆子下去，她走进陆心洁的房间，轻轻关上房门。
陆心洁更换了干净舒适的睡衣，躺在宽敞舒适柔软的席梦思大床上，或许是因为平日受虐的缘故，即便是沉睡之中，她仍然使劲蜷缩着身体呈现防御状态。
六十多年了，终于见到了宝贝女儿。尽管她已经头发花白身体肥胖精神崩溃，身体已经完全垮掉了，可她还是她的宝贝啊。
她睡的那么深，那么沉，也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她发出痛苦压抑的呻吟声，泪水顺着眼角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停滑落，表情痛快伤悲。
冯晚意不由鼻头一酸，她紧紧抓住了心洁的手。
民国10年淮渊和心洁出生之后，为了不让自出生起缺失父爱的两个孩子心里有阴影，只要有空闲，她都会带着两个孩子出来玩耍。
她让两个孩子学习唱歌跳舞，找专门的教练让他们骑马击剑练武术，她想把两个孩子培养的无所不能，能文能武，让他们既能成为栋梁，也能有一身功夫保护自己。
心洁虽然是女孩，但是她一点都不怕吃苦。
武术马术比淮渊还要出色，谁能想到如此优秀的孩子，竟然背着一个精神病的名声，苦苦煎熬了大半辈子……
冯晚意仔细帮她检查了一遍身体，她情况非常不好，五脏六腑均遭受到了不同的损害，多种疾病缠身，想要恢复康健成为一个正常人，只怕应该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她攥着她的手，将一部分内力顺着她的掌心传入她身体之中。
先减缓她身体的痛苦，等她醒来之后，再做其他打算。
斗转星移，日升日落，转眼又是一天。
起床的冯玩意洗漱完后，更换了一件带有竹叶图案的浅绿色旗袍，重新梳理了一个盘云发髻，从首饰盒里找到一个跟旗袍颜色相近的簪子别了上去。
小时候的心洁说过，身穿浅绿色旗袍头戴着同色发簪的妈妈，美的就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仙女似的。
心洁为了帮着她梳妆打扮，从六岁起就尝试着给她盘发髻。
出事那天她的头上的盘云发髻，就是十岁的心洁帮着她梳理的。
希望她这一身装扮，能让心洁有所安慰，也好能感受到一些安全感。
“啊……”
刚刚来到心洁房间，就看到躺在床上的心洁突然身体一颤，身体猛烈颤抖不停的她，一脸痛苦模样，嘴里发出凄厉惨嚎声。
她又做噩梦了。
“月光光，好种姜，姜必目，好种竹，竹开花，好种瓜...”
冯晚意抬手轻轻拍在陆心洁的身上在，她嘴里轻轻吟唱着小时候她最喜欢听的催眠曲，不时低头轻轻蹭一下她肥胖毫无血色的脸颊。
心洁小时候，每晚睡觉前都要妈妈哄睡，她最喜欢的就是这首月光光了，每次她轻轻吟唱着这首歌曲，她都会安静睡过去。
她的情绪逐渐安稳下来，陆心洁伸出手，紧紧攥住了她的手，嘴里含混出声。
“妈妈……”
陆心洁做了一个梦，梦到妈妈回来了，她还是跟以前那么年轻，那么美，那么光彩照人。
妈妈非但年轻漂亮，妈妈还有很厉害的本事，妈妈抬手就把趴在她身上啃肉喝血的坏种打跑了！
她激动的哭了，她不敢睁开眼睛，她不敢醒来。
因为一睁开眼睛，一旦醒过来，她又要面对暗无天日的折磨。他们把她当做疯子精神病对待，非但身体承受无休止的折磨，精神上的折磨更加让她绝望。
她连做个普通人的权利都没有了！她生活在日夜凌辱折磨中，想死都死不了！
“洁宝乖别怕……有妈妈在，没有人再敢欺负你，洁宝相信妈妈，那些欺负你的人，我将一一找算他们！”
耳边传来熟悉轻柔的声音，陆心洁哭的更凶了，她听到了妈妈的声音，她多么多么想看到妈妈啊！
“妈妈……”
她再次呓语道。
“妈妈在……”
一个柔软的手指，轻轻扣在她的掌心三下。这是妈妈跟她和大哥的约定，她们睡觉的时候，都会做这个暗号游戏。
妈妈扣她的掌心，她也会扣妈妈和哥哥的掌心。就算是不说话，他们也知道，妈妈在说我爱你，同样，她和哥哥也是深爱着妈妈的呀！
陆心洁猛的睁开了眼睛。
“妈妈……”
看到年轻漂亮如同仙女一般的冯晚意，陆心洁彻底崩溃了。她笨重从床上爬起，一头扎入冯晚意的怀里。
“妈妈，我终于找到妈妈了……妈妈，这些年我熬的好苦啊，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真的活不下去了，我一心想来找妈妈……”
“妈妈，我终于找到妈妈了，我终于死了……”
陆心洁嚎啕大哭不止。
死了好啊，终于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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