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只来爱我

顾正猜到她是这么想的，毫不意外：

“松阿姨的事让你耿耿于怀。可你有问过她吗？难道她希望你沉溺往事、不能自拔？可我觉得她不会，她只会希望，你像风一样潇潇洒洒自由自在吧？”

的确，妈妈不像她这么执着。

她妈妈会说：人死都死了，真相一点也不重要，离是是非非远一点，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可她做不到，松寥面无表情地说：“如果你包庇齐珍，我会查出真相。我绝不会对凶手抱有天真的同情。就像假使凶手是你，即便我们相爱，我也绝不会放过你。你了解我的，丁是丁，卯是卯，不会混淆，不容替代。”

“心真狠。”他眼眶发红，狞笑，“哪怕我这么喜欢你，把你视作这世上唯一的珍宝。”

他一只手臂压在墙上，逼近她，发狠地问：“如果凶手是我，你打算怎么做？”

“我会跟你拼得你死我活，我将亲手送你去监狱。而后我会嫁好多次，我要每周给你写封信，让你知道我过得有多幸福。”

顾正：“……”

好幼稚！

可她会嫁很多次，且每周写信向他炫耀，的确拿捏到他了，那会逼得他发疯！

他忍不住吃吃地笑：“真笨！我在监狱里，又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嫁人，你只要写信来炫耀就好，不需要造成事实。嫁很多次的人，怎么会真的幸福，只是把酸甜苦辣尝了一遍又一遍而已。”

松寥：“……”

他沉默了一会，难免萧索：“寥寥，我不是凶手，所以你不会面临着我们相爱，却要绝不放过我的时候。即便我极度危险，也绝不会伤害你，在你们华大的操场上，我就说过了。那我又怎么会伤害你妈妈？松阿姨有才华，真性情，而且她是当之无愧的好妈妈。”

松寥屏住呼吸。

四目相对，静寂的房间忽然喧闹起来，室内微不可查的灰尘、上百年家具散发出的淡淡清香、室外的风裹挟的草木气息，瞬间浓烈扑鼻。

他终于说，他不是凶手了。

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起来，唯有他清晰得不能再清晰了。

他究竟是目击者还是凶手的这道疑问，自她十二岁起，就一直如影随形地跟着她。

说自己不是凶手，这句话很难吗？

也许。

如果顾正轻易就说了，她会怀疑。

可他像是拖到了不能再不说的地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她所不知道的原因。

她久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她相信从他口中说出的话。

此时此刻，她仿佛有一种百年解脱的感觉。

顾正知道这个答案对她来说，极其重要，给了她足够长的时间去消化，才道：

“我也没包庇齐珍，我没有必要包庇她。”

他不露痕迹地压下对齐珍的厌恶，淡淡说：“我对我的继母毫无感情，她嫁给顾况，总是以保护和照顾我的身份自居，可她做不好这些事，不仅做不好，还事与愿违。可见做家庭主妇，是很需要能力的，更不用说，做顾家的女主人了。”

松寥低头不语。

凶手不是顾正，就必然是齐珍！

她妈妈的病情好不容易有了好转，接她回家，他们将回到吴城重新开始。

是齐珍毁了这一切！

假使顾正不为包庇齐珍，他又是为了什么呢？

“这些答案让你满意吗？”他不免气苦，“他们都是你的责任，那我呢，不是说喜欢我吗，喜欢得心砰砰乱跳，喜欢得心都是碎的。

别人是身与心分得开，你是心跟心分得很开啊，可谓分门别类。一边跟我谈恋爱，一边又想着跟我拼得你死我活，亲手把我送进监狱，还要大过特过嫁人的瘾。”

他眼神掠下来，明知故问：“你是不是从很早很早以前，就怀疑我是推你妈妈下楼的凶手？”

松寥一阵心虚，连连摆手：“不敢，不敢。”

“不敢？”他凑近她，“那为什么突然去考吴城中学？你怕跟我同住在一个屋檐底下？是不是白天表面上平静，一到夜晚，那些怀疑、困惑、悲伤就全部跑了出来撕你、咬你？是不是再在我家待下去，就要疯了？所以，才狠心又果断地抛下那个跟你朝夕相处无辜又纯情的小伙伴？”

无辜又纯情？松寥：“……”但凡稍微能过得去的形容词，他总是毫不吝啬地安插在自己头上。

她不敢看他，倚着墙壁，低着头：“不是，不是。”

“不是？”看到她这副样子，他忍笑，“你是说我不无辜，我不纯情？”

唉，难死。之前的话说重了，他不是凶手，她又得赔。可上一次，以身相许也赔不起。这次就更不用说了！

看着她难得不知所措的表情，他很满意：“你是不是又想拿吃炸鸡、念唐诗、弹箜篌来糊弄我？”

松寥头低得感觉下巴要落地了，想想这样也无济于事，把心一横：“是怀疑你是凶手，不过并没有把你视作凶手。”

总算承认了，他睨着她：“这两者有区别？”

“有。”她说，“怀疑和事实之间，隔了一座桥，需要证据，才能到达。就像法律上说的‘疑罪从无’，不能证明那个人有罪，又不能证明他无罪的，就推定为无罪。”

顾正嗤笑一声：“好吧，一方面是怀疑，另一方面是不疑，两种想法装在同一颗脑袋里，难怪你这颗脑袋这么大。”

松廖：“……”

“不过，”他在她耳边道，“上次怀疑我谋杀林霁，很多年里又怀疑我谋杀了你妈妈。说！怎么补偿我？”

听出了他咬牙切齿的恨意，她硬着头皮，一边说，一边迈步子：“我饿了，我们先回去吃夜宵，你想好就告诉我，我一定满足你的要求。”

又想溜，这么大的事情，竟想一溜了事。

“我想好了。”

他猛地一拽，她就落在了他怀里：“我要你放下那些事，把他们全部丢下，只来爱我。”

他说得半真半假，并无把握，可见就连他自己也知道不可能。

她沉默了一会：“你不觉得这样很自私吗？”

他唇角微微一弯，晃在黑暗里。这一回，语气是彻底的无赖：“我自私到甚至不觉得我的提议是自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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