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你很盼着跟我相见？

四周并非一片漆黑，庭园灯笼的光淡淡晕在移门上，世界仿佛就剩下他们二人，室内忽然静默了下来。

“寥寥。”顾正靠近她。他原本坐在她侧面，不知怎的，瞬间就移到了她身边。

私语窃窃拂至她耳廓，显得无端暧昧。

靠得这样近，她才发觉，他用的香水，是山系列中最淡的一款“空山”。

神秘，悠远，杳无人迹的空山。

他声音低了几许，气息热烈：“你说的那个好久不见的朋友，是我吗？”

她跟记者说的话，他听到了。

“嗯。”她低下颈，只得承认。

原来山系列真的跟他有关。光线太暗，他看不清松寥的表情，光没在她的后颈，泛起玉晕，说不出的好看。

“你说你在想念我？”

她说，我把对那位朋友的想念和祝福，都放在了里面。

他们两人的表达似乎没有差异，可话从顾正嘴里说出来，味道怪怪的。

“那个乐工的音乐能让山中的瘦蛟起舞，老鱼跳跃，兔子伫立，吴刚不眠。你是在祝福我遇见那个乐工？”

他的声音愈加缱绻，追魂夺魄似的跟着她：“那个乐工到底是谁？是你吗？你很盼着跟我相见？”

她仰脸看他，睫毛几乎要扫在他的面颊，还能看见他下颌冷峻的线条。

在他垂下眸之前，她连忙把脸别开，一颗心快要跳了出来。

她几乎要脱口而出，素子拿着那条羊绒围巾的样子蓦然闪现。

“素子小姐口中的未婚夫是你吗？”她确认。

四周变得更静，松寥甚至能听到风游走枫林，水划过溪石的细微声响。

“是我。”

他的声音凉了下来。

松寥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当素子小姐走近她的时候，他却离开了。可既然走了，为什么又要回来。

门外有人在说话，顾正同时听到“啪”的一声。

“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今日路口在维修电线，五分钟就能恢复。需要送盏灯笼过来吗?”店里的服务人员问。

“不用了。”顾正应了一声。

松寥趁他们对话，用手背胡乱抹了把脸。

顾正让她感到陌生。

他不再是她八岁时就认识的那个人，更不再是她三年前认识的他。

他在异国他乡决定跟一位女子订婚，所有的人一概不知。

他忘了他们的三年之约？

他说，我不逼你，我再给你三年时间。三年，足够你想得明明白白，放下遗嘱的事了。你好好想。

然后，他没有问她想明白了没有，放下遗嘱的事没有，他甚至不再出现，他变卦了！

难道她甚至没有权利知道他的转变、他的决定吗？

除了素子小姐所表现的珍视和期待外，他的平淡、他的只字不提让她几乎快忘了他就是素子小姐的未婚夫，龙涎接下来是要为他的订婚礼提供服务。

待服务人员走远，松寥问：“按照这里的礼俗，订婚距离结婚有多长时间？”

“半年，”顾正道：“也可以视实际情况而定。”

松寥听了，默不作声。

“不打算恭喜我吗？”顾正问得不咸不淡。

“你爱素子小姐吗？”松寥静了一静。

时间一秒一秒爬了过去，顾正没有回答。

“真是有病，不爱一个人，为什么要订婚！”没等他回答，她接着又道：“喜欢恭喜人是我们的传统，可在我看来，跟不爱的人在一起是桩天大的笑话，有什么好恭喜的。”

松寥没问他为什么，她不想知道原因。世上哪有什么不得已，只是人妥协了。

电力恢复了，她迅速脱掉他的风衣，塞在他手里。

晚上的气温渐低，心比裸露的臂膀还要凉。

她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本以为见与不见，心里有这个人就够了。没想到自己也不是一个吃素的淡泊之人。一见到他，苦苦压制的贪念骤起。倘若他娶的是心爱之人，她或许能大方祝福。可偏偏不是，叫她愤愤难平。

她站起身，背对着他，竭力压住心中起伏：“我和杜冶有分工。我负责出品，他负责品牌宣传。我对记者说的话，有我的真心实意，但同时也是品宣的一部分。稿子在我来之前，公司就已经准备好了。”

顾正不难知道那是气话，可心还是忍不住地收紧。

瞥见她用的木桌上一点未干透的水渍，伸手去擦，随即明白那‘啪’的一声是什么了。那是她滴落在桌上的眼泪。

还是温的。不知是他的手温，还是尚未凉透。

他蜷起手，握着那点湿润，另一只手去攥她的手腕，往后一拖，松寥没设防，跌坐在榻榻米上。

两人对视，他举重若轻地握着，眼底渐起一丝笑意。松寥竭力挣扎，却是无用。她明明撂了狠话，却似乎被他看得透透的。

他又恢复了那种逗弄流浪猫的戏谑和愉悦：“既然是背稿子，那你哭什么？”

这时，服务人员在门口问：“真不好意思，给您添了麻烦。电力已经恢复了，可以送两道店里的经典小食来表示歉意吗？”

松寥本还在想，顾正是怎么发现的。一听到经典小食，人就分神了。

在她的世界里，吃大过于天。顾正再了解不过，即便没有爱情，她也可以靠着吃吃喝喝撑到天长地久。

想起她在法庭上细说她吃了四分之一只乳鸽、热双皮奶、还有广式糖水的情形，顾正笑意更深。那场庭审，他不怎么去想，渐渐就变得越来越淡，却是这一段在他的记忆里是笔浓墨重彩。

顾正乘机看得清楚，她脸上有可疑的湿红，分明擦过眼泪。

“不麻烦。”顾正刻意顿了顿，残忍回绝服务人员，“不用了。”

松寥愤愤瞪着他。

“不是要走了吗，只有食物能留下你？”他悻悻问。

没等她回应，他突然倾身，吻她一侧的额角。今晚他不想善罢甘休，可又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松寥又恼又羞，洁白的脸瞬间镀了一层粉，狠狠咬了一口攥着她的手臂。

顾正吃痛，顿时松开。她抱住他的身躯，用柔道中的一道腰技，把他背到背上摔下来，只听一声闷响，顾正被她放倒在榻榻米上。

“这算什么？你一个要订婚的人，撩拨我做什么？还是这是你订婚前的一点小小放松和趣味？

她一口气说完，迅速把门移开，拔腿就跑。她胜在出其不意，顾正是跆拳道黑带，真要打起来，可讨不了半点好。

顾正躺在地上，一时爬起不来。只得看着她拎着裙子，像只小兔子一样嗖地奔出去，身影越变越小，直至在他的视野里完全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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