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明晃晃的偏袒

一道清冷的声音自殿外传来，不大，却带着不容质疑的威严。

嘈杂的大殿瞬间安静。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祁琛一身墨色劲装，步伐沉稳地自殿外缓步而来。

他身上还带着夜风的潮气，墨发高束，面若寒霜。

那双冷如冰刃的眼眸扫过全场，最后稳稳地落在了被众人孤立的沈确身上。

凛冽寒冰瞬间化为一池春水。

一身月白色锦袍的萧景止跟在他身后，手中还拿着那把四季不放的扇子，跟着祁琛大步流星地走到了殿中。

两人先冲着主位上的贵妃娘娘微微颔首算是行礼，随后，祁琛目不斜视地走到沈确身边，极为自然地将她护在身后，无声地向众人宣告了他的立场。

萧景止从宫女手中拿过画卷，细细打量片刻，“啧啧”道：“我平日最爱收集名家画作，这顾大师之作我也收藏了不少，倒还真缺这幅山水画，贵妃娘娘，您若嫌弃，倒不如把这画赏我算了。不然，我可是要跟母后告状的！”

贵妃简直不愿搭理萧景止。

她目光落在祁琛身上，带着几分试探与不悦，道：

“祁将军回京，怎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本宫也好为你接风洗尘。”

祁琛却像是没听出她的话外之音，语气淡漠：“剿匪提前结束，恰逢娘娘寿辰，便想着与五殿下一同进宫向娘娘道贺，没成想竟能看到如此一出好戏。”

他说着“好戏”，可语气里的讥讽，却让一旁的容娇变了脸色。

萧景止看热闹不嫌事大地举着画来到祁琛面前。

祁琛端详片刻，冷笑着看向容娇：

“本将在舞文弄墨方面确实不如五殿下，可也想请教一下容小姐，令尊与顾大师一面之缘，是如何让你有底气，在此断言此画为赝品的？”

那双眼仿佛能洞悉一切。

容娇被他看得心中一慌，下意识后退半步，语气勉强：“  我……我只是依家父所言。将军您常年驻守北境，恐怕对着风雅之事并不了解，还是不要妄下定论的好。”

“哦？”祁琛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修长的手指轻轻自画卷上拂过，“容小姐其实说的也对，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顾大师晚年笔锋确实归于圆润，但那是在他归隐之后，而这幅《竹影浣溪》，乃是顾大师封笔前最后一幅作品。”

“当时他心境激荡，故而笔锋重现凌厉之势，恰恰是此画最为珍贵之处。”

萧景止将画递给宫女，摇着扇子接上了祁琛的话。

容娇脸色惨白，却还想嘴硬：“  这不过是将军一面之词，又有谁能证明？”

“我能。”

祁琛声音平淡，却掷地有声。

他的回答就像是凉水入热油，瞬间让寂静大殿炸开了锅。

贵女与妃嫔皆难以置信地盯着祁琛，就连沈确都有些惊讶地看向祁琛。

祁琛回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解下腰间佩戴的一枚不起眼的、古朴至极的印章，将其印在了画卷的留白处。

那印章上的字迹与画卷落款的闲章，不论字体风骨还是玉石质地，皆如出一辙。

祁琛缓缓抬眼，目光如利剑般刺向容娇，一字一顿地说道：

“因为……顾大师，正是家师。而我，祁琛，是他此生唯一的真传弟子。”

满场哗然！

所有人都被这个惊天的消息震得目瞪口呆。

没有人能想到，这个杀伐果决、被称活阎王的镇国将军祁琛，竟会是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书圣的唯一弟子！

就连沈确都被他这突然的身份震了个外焦里嫩。

祁琛看了她一眼，并不理会众人的震惊，只对着脸色比纸还要惨白的容娇继续道：

“家师为防仿冒，特意与我约定，在他所有封笔前的作品上，都会在落款名字的‘松’字的最后一捺上，多加一个微不可查的墨点。此事，除我师徒二人，天下再无第三人知晓。”

他指了指画卷上的落款，众人凑近一看，果不其然。

龙飞凤舞的字迹中，一个极小的墨点藏于笔锋之下。

而这若非他特意指出，根本无人能够发现！

面对分量如此重的铁证，容娇双腿一软，几乎就要瘫倒在地。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与贵妃联手设计的、如此精心的局，竟然会以这样一种方式被彻底击溃！

“这……这都是误会！一场误会！”

贵妃见势不妙，赶忙起身打圆场：“既然画是真迹，那便是皆大欢喜！娇娇也是年幼无知，被人误导了。这事闹的，沈确，你看……”

“误会？”祁琛冷笑出声，打断了贵妃的话，“贵妃娘娘，容小姐当着这么多朝臣家眷的面，污蔑将士之后献上赝品，意图让她身败名裂。若这也算误会的话……那以后本将部下踏平礼部侍郎府，是否也只是一场‘误会’？”

“毕竟若就这样让沈小姐咽下这个委屈，恐怕军中那些气血方刚的小伙子，会觉得心寒。一想到自己在前线为国捐躯，死后家里女眷还要被人如此误会咽下哑巴亏，日后只怕他们上沙场都不敢拼尽全力了。这后果，娘娘或是容小姐，担得起吗？”

明晃晃的偏袒。

殿内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沉重。

她们都以为沈确离了东宫就要一蹶不振，却没想到走了个萧景行，又来了个祁琛。

处于风暴中心的沈确并不在意她们心中是何想法。

她抬眸看着祁琛坚毅的侧脸，顺着他的话，语气冰冷地开口：

“是啊，容小姐方才可是信誓旦旦，言之凿凿。臣女也想知道，到底是令尊记错了，还是……容小姐你一开始，就在信口雌黄，蓄意构陷？”

两人一唱一和，咄咄逼人。

完全不给贵妃与容娇留任何情面。

贵妃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她没想到祁琛竟会如此不给她面子，当众维护沈确。

容娇更是吓得四顾茫然，不住地向贵妃投去求救的眼神。

然而，面对手握重兵、圣眷正浓的祁琛，贵妃终究还是选择了妥协。

她深吸一口气，对着几乎快要昏厥过去的容娇，厉声喝道：

““糊涂东西！还不快向沈小姐和祁将军道歉！”

容娇几乎快要把下唇咬出血了，看向沈确的眼中满是屈辱与不甘。

可在贵妃的威压与祁琛那冰冷目光下，她最终还是低下了高傲的头，走到沈确面前。

她说话声细若蚊呐，涵带着无尽怨毒：

“  是……是我的错，还请……还请沈大人、祁将军……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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