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人心是打出来的
第二天。
《汉楚传奇》巨鹿片场。
漫天黄沙,北风凛冽。
剧组在京郊影视城边上一处空旷位置,提前挖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百十名扮演秦军降卒的群演衣衫褴褛,面带死灰挤在坑底。
专属的化妆拖车内,江辞的“项羽”造型,首次彻底完成。
他身着黑金相间的繁复重甲,每一片甲叶上都雕刻着狰狞的远古兽纹。
猩红色的披风,厚重地垂在身后,直拖到地面。
化妆师为他接了及腰的长发,用特制的发胶和尘土,做出被风沙长期打磨过的粗粝质感,几缕发丝不羁地垂在颊边。
江辞缓缓睁开眼。
镜中人,已经不再是那个清秀的青年。
那是一个身形高大,轮廓深邃,不怒自威的西楚霸王。
他走出拖车,走向片场。
“咔。”
“咔。”
沉重的战靴踩在砂石地上,发出规律而沉闷的声响。
他每一步都走得极稳。
高强度体能训练带来的恐怖核心力量,让他能完全驾驭这身超过六十斤的沉重盔甲,走得甚至比常人穿着便服还要稳。
他没有刻意挺胸抬头,但隔着层层甲胄,依旧散发出一股惊人的压迫感。
沿途忙碌的剧组工作人员,在看到他走来时,都下意识地停下了手里的活,纷纷向两旁退开,让出一条路。
那不是畏惧,而是一种被强大气场所震慑的本能反应。
魏松站在监视器前,神情严肃。
他知道这一场戏是“奠基之战”,不仅是剧情的,也是江辞能否镇住这个“神仙阵容”的。
黄生秋(饰范增)、张涵予(饰张良)几位老戏骨,已经换好了戏服,站在一旁。
他们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个正从远处走来的,被猩红披风包裹的身影上。
那目光里没有审视和轻慢。
只有一种属于顶尖高手的,等待对手出招前的绝对专注与凝视。
魏松深吸一口气,通过对讲机,下达了开拍以来的第一条指令。
“各部门注意!”
“第一场,第一镜,准备!”
全场瞬间静默。
只剩下风声,和坑底群演们被压抑着的,若有若无的哭嚎。
江辞饰演的项羽,在范增的陪同下,缓步走到了深坑的边缘。
他停下脚步,俯瞰着坑底那哀嚎求饶的降卒。
那些面孔,在漫天风沙中,模糊而卑微。
他没有像其他演员那样,用愤怒,或者残暴,或者哪怕一丝的不屑来演绎。
他的脸上,是一种近乎漠然的审视。
仿佛在看一群与自己毫不相干的蝼蚁,在做着毫无意义的挣扎。
范增的扮演者,老戏骨黄生秋,在他身边站定。
他拱手进言,台词功底深厚如钟,将一个谋士对局势的担忧,对兵卒哗变的恐惧,演绎得淋漓尽致。
“大王,秦卒之心未定,留之恐生祸乱,不如……”
江辞听着。
那双被刻意画得狭长而锐利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波动。
他只是淡淡地扫过坑底。
所有的铺垫都已结束。
接下来,项羽需要下达那个改变历史的血腥命令。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那句石破天惊的台词。
摄影师将镜头死死地对准江辞的脸,准备捕捉他爆发的那一瞬间。
江辞缓缓抬起了手。
手臂上的甲胄发出了轻微的摩擦声。
他没有指向深坑,那是一种承认其存在的姿态。
他只是随意地,向着自己的身后,轻轻一挥。
那动作轻巧得,仿佛在驱赶一只落在他肩甲上的苍蝇。
他的嘴唇轻启。
吐出两个字。
那声音不大,几乎要被风声盖过。
却通过高灵敏度的收音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片场,也传到了每一个戴着监听耳机的人的耳朵里。
“坑之。”
他说出这两个字时,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CUT!”
魏松喊出这个字时,嗓音都在剧烈地发颤。
全场依旧死寂。
坑底那百十名群演,忘了导演已经喊停,他们依旧瘫在原地,脸上是无法伪装的恐惧。
他们被那句轻飘飘的“坑之”,和那个波澜不惊的姿态,彻底吓住了。
那是对生命的绝对漠视。
黄生秋看着江辞,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浓烈到无法掩饰的惊异。
他作为对手,感受得最清晰。
刚才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演员。
而是一个从史书里走出来的,真正视人命如草芥的古代王侯。
魏松死死盯着监视器的回放。
他的表情,从巨大的震撼变成了近乎癫狂的狂喜。
又从狂喜,变成了一种难以置信的困惑。
他反复播放着江辞说出“坑之”后,那个维持了不到半秒的特写镜头。
一遍又一遍。
他看到了什么?
没有声嘶力竭的暴虐,只有一种极致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轻描淡写。
这种对生命的漠视,比任何夸张的表演,都更令人不寒而栗。
它精准地击中了项羽“贵族”与“战神”双重身份的核心。
那种根植于血脉,视凡人如草芥的阶级傲慢。
和解决军事问题时,不带任何感情的绝对理性。
这种表演方式,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它是在阐述一个事实:在项羽的世界里,这二十万人的命,甚至不值得他皱一下眉头。
魏松放下了对讲机,他的手指在控制台上微微颤抖。
他抬头,在混乱的片场里寻找那个身影。
江辞已经脱离了镜头范围,正缓步走向自己的休息区。
猩红的披风在他身后,被风卷起,像一团燃烧的血云。
他的背影,孤绝强大。
魏松抓起对讲机,声音响彻整个片场。
“过了!完美!他妈的完美!”
休息间隙。
黄生秋他走到正在喝水的江辞面前,依旧用着范增的口吻,沉声问道:
“大王此举,固然断绝了后患,可也断绝了天下人心。值得吗?”
这是剧本上没有的试探。
是老戏骨对后辈的一次临场考校。
江辞放下水瓶,抬眸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依旧是项羽的。
他用同样在状态的语气,平静地回了一句。
“亚父,”
“人心,是打出来的。”
“不是求来的。”
黄生秋闻言,整个人愣在原地。
几秒后,他突然抚掌,发出一阵酣畅淋漓的大笑,眼中满是棋逢对手的欣赏与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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