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以身为注

谢珩手中的剑，稳稳地停在半空。

眸子微微眯起，里面的杀意非但没有消退，反而更添几分审视的冰寒。他像是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交易？”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久经沙场的铁锈味，讥讽道，“殷晚，你如今还有什么资格，与朕谈交易？”

“朕”之一字，已宣告了他此刻的身份。

系统在殷晚脑中尖叫：【警告！宿主行为严重偏离剧情！请立刻回归‘受死’剧情线！】

殷晚无视了脑中的噪音。她深知，此刻任何一丝迟疑或软弱，都会让她即刻血溅五步。

她没有退缩，反而迎着那几乎能冻碎灵魂的目光，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些，语气却冷静得像在学术讨论：

“资格？自然有。”

“殿下如今入主金銮殿，看似大局已定。但敢问殿下，这龙椅是否能安稳坐上三日？”

谢珩眼神一厉。

殷晚不给他打断的机会，语速平稳，却字字如刀：

“其一，名望之困。  殿下虽为前太子，但被废多年，在天下人眼中，‘得位不正’四字，如影随形。您需要一场盛大的‘献俘’或‘诛邪’仪式，来昭告天命所归。杀我，是最快的方式，但也坐实了您‘为复仇而起兵’的私心，格局小了。”

“其二，人心之困。  您麾下派系林立，有追随您的旧部，有后来投靠的豪强，更有前朝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他们现在因共同的利益团结在您身边，但日后呢？您需要一个共同的‘敌人’来让他们同仇敌忾，也需要一个……‘污点’，来让某些自诩清高的人，永远只能依附于您，无法用道德绑架您。”

她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谢珩身后隐约可见的几位将领谋士的身影。

“其三，隐患之困。  北境狄戎虎视眈眈，他们会真心臣服于一个‘弑君杀妃’、在他们看来或许同样‘残暴’的新主吗？境内那些尚未平定、观望的藩王与前朝势力，又会借此打出怎样的旗号？”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谢珩看似风光无限、实则暗流汹涌的现状。

殿内落针可闻。

老皇帝早已吓晕过去，侍卫宫人匍匐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喘。谢珩身后的几位心腹，脸上也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他们没想到，这个深宫中以色侍人的妖妃，竟有如此犀利的眼光，将时局看得这般透彻！

谢珩盯着她，第一次，那冰封般的眼神里，除了杀意，渗入了一丝极淡的、名为“探究”的情绪。

“继续说。”他声音依旧冰冷，但横在她颈前的剑尖，却微不可查地偏离了半寸。

殷晚心中稍定，知道第一关，过了。

她深吸一口气，抛出了最终的核心提议，声音清晰而坚定：

“所以，殿下。我们交易吧。”

“我，殷晚，自愿担下这亡国所有的罪责。构陷忠良、蛊惑君主、祸乱朝纲……所有罪名，我一力承担！”

“我会成为您最完美的‘献祭’，助您名正言顺。我也会是您手中最听话的‘刀’，您所有不便亲自出手的肮脏事，都可以由我来做，由我来扛。我更会是悬在那些清流士大夫头上的一柄利剑，让他们只能紧紧依附于您！”

“而您，只需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谢珩眸色深沉如夜：“什么条件？”

“第一，”殷晚直视着他，“我要活着。  不是幽禁冷宫，而是作为您‘有用’的合作者，活下去。”

“第二，”她一字一顿，掷地有声，“他日殿下江山稳固，海清河晏之时，需为我——平、反！”

话音落下的瞬间，系统尖锐的警报声戛然而止，转而变成一片乱码般的滋滋声。

【……警告……逻辑冲突……重新评估中……】

整个大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听到这番话的人，都被这惊世骇俗的交易震得魂飞魄散。

一个妖妃，不仅不自救，反而主动要求背负千秋骂名？而她所求，竟是如此虚无缥缈、几乎不可能的“平反”？

谢珩沉默了。

他深邃的目光落在殷晚脸上，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审视这个女人。她很美，倾国倾城，但此刻，那美丽皮囊下闪耀的冷静、魄力与近乎疯狂的赌注，才真正撼动了他。

许久，他手腕一翻，利剑“锵”一声归入鞘中。

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强大的压迫感，几乎将殷晚完全笼罩。

他伸手，冰冷的手指带着铁甲的腥气，捏住了殷晚的下颌，力道不轻，迫使她抬起头。

“殷晚，”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气息灼热而危险，“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若被朕知道你葫芦里卖的是毒药……”

他的声音如同恶魔的呢喃。

“朕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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