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医院抢救,父母心碎
夜色,如同最上等的丝绒,温柔地笼罩着京海市的云顶天宫别墅区。
与市中心火场那边的喧嚣与混乱截然不同,这里静谧得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晚风拂过修剪整齐的草坪,带来阵阵清新的草木香气。别墅内,灯火通明,水晶吊灯散发出的光芒,温暖而璀璨,将巨大的客厅映照得如同白昼。
林国栋坐在昂贵的意大利真皮沙发上,手中端着一杯早已凉透的顶级大红袍。他的目光,却并未落在茶上,而是时不时地,瞥向墙上那座典雅的欧式挂钟。
时针,已经指向了晚上九点半。
距离儿子林枫回家,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三个小时。
从最初的欣喜与期待,到中午的疑惑与失落,再到现在的……一丝难以言喻的焦灼。
这位在商海中叱咤风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男人,第一次发现,原来“等待”这个词,是如此的磨人。
“老林,你说……枫儿他是不是还在生我们的气?”
一旁,保养得宜、气质雍容的王淑芬,同样坐立不安。她手中拿着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她终究是没有勇气拨出去。
她怕听到儿子冷漠的声音,更怕……电话无人接听。
“胡说什么。”林国栋放下茶杯,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但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阴霾,却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他都肯回来了,就说明心里那道坎,已经在过了。可能是……部队里有什么事,耽搁了吧。”
这个解释,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休假报告是早就批准的,时间精确到小时。以军队的纪律,不可能出现无故的延迟。
“可我这心里,总觉得慌得很,像是要出什么事一样。”王淑芬抚着胸口,秀美的眉头紧紧蹙起,“你说,他会不会……又被他以前那些朋友叫出去了?我真怕他……好不容易在部队里养好一点,又被带坏了。”
这才是他们最深的恐惧。
他们害怕那个穿着军装、眼神清亮的儿子,只是昙花一现的幻象。他们害怕当他脱下那身军绿,回到这个物欲横流的都市,又会变回那个让他们失望透顶的纨绔子弟。
“不会的。”林国栋斩钉截铁地说道,像是在说服妻子,也像是在说服自己,“你没看到他下车时的样子吗?那眼神,那气质……跟以前,完全是两个人。他既然选择了改变,就不会轻易走回头路。”
话虽如此,但客厅里的气氛,依旧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这一年来,他们夫妇二人的心境,经历了过山车般的起伏。从最初将儿子送入部队时的“眼不见心不烦”,到后来从连队指导员口中,断断续续听到儿子那些不可思议的转变时的震惊与怀疑,再到今天,亲眼看到那个脱胎换骨的儿子站在面前时的狂喜与愧疚……
他们还没来得及,好好地跟他说一句话。
他们还没来得及,为他做一顿他爱吃的菜。
他们还没来得及,告诉他,爸爸妈妈……为你骄傲。
他就像一阵风,在家门口停留了片刻,便又消失在了茫茫人海。
“叮铃铃——叮铃铃——”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如同尖锐的针,猛地刺破了这满室的沉寂。
夫妻二人,如同受惊的鸟儿,身体同时一颤。
电话,是客厅里的座机。在这个人人手机不离身的时代,会打这个电话的,通常只有两种人:不重要的推销,或者……极其重要的、来自官方的通知。
林国栋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起身,走过去,拿起了听筒。
“喂,你好。”
“您好,请问是林枫先生的家属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陌生而冷静的男人声音,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有机器的滴滴声和人来回走动的声音。
林国栋的心,猛地一沉。
“我是他父亲,请问你是哪位?有什么事?”
“林先生您好,这里是京海市第一人民医院急诊中心。”对方的语气,专业而克制,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严肃,“您的儿子林枫,因意外事故,正在我院进行紧急抢救。情况……非常危急。请您和您的家人,立刻到医院来一趟。”
“轰——”
林国栋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像是被一枚重磅炸弹直接命中,瞬间一片空白。
医院?
抢救?
情况危急?
这几个冰冷的词语,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柄无情的重锤,将他刚刚建立起来的所有希望与期待,砸得粉碎。
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那只平日里签署着数亿合同、掌控着商业帝国命运的手,此刻,却连一个小小的听筒,都快要握不住了。
“……你说什么?我儿子……他……他怎么了?!”他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具体情况,请您到医院来,医生会当面跟您解释。我们现在需要您尽快过来,后续的治疗,可能需要家属签字。”电话那头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情感波动,却愈发显得事态严重。
“好……好!我们马上到!马上!”
林国栋几乎是吼着,挂断了电话。
他转过身,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看着一脸惊恐望向自己的妻子。
“怎么了?老林,是谁的电话?出什么事了?”王淑芬颤声问道,她的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已经膨胀到了极致。
林国栋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地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是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看着妻子,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挤出了几个字:
“医院……枫儿……在医院……抢救……”
王淑芬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眼前一黑,险些直接晕厥过去。
“快!备车!去市一院!快!!”
林国栋用尽最后的理智,对着客厅外,发出了一声嘶吼。
……
那辆平日里稳重如山的黑色劳斯莱斯,此刻,却像一头愤怒的、咆哮的野兽,在深夜的城市快速路上,疯狂地疾驰。
司机老王,跟了林国栋二十多年,从未见过老板如此失态。他将油门踩到了底,双手死死地握着方向盘,手心里全是冷汗。他不敢问发生了什么,只能用最快的速度,冲向那个代表着生离死别的目的地。
车后座,死一般的沉寂。
林国栋一言不发,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那双死死攥紧、骨节发白的拳头,以及太阳穴上暴起的青筋,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飞速地运转着。
车祸?斗殴?还是……那些生意场上的对头,对他儿子下了黑手?
无数种可能,在他脑中闪过,每一种,都让他心如刀绞。
他宁愿是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出了事,也不愿是这个好不容易浪子回头、让他重新燃起希望的儿子!
而他身旁的王淑芬,早已崩溃。她蜷缩在座位上,身体不住地颤抖,泪水无声地,浸湿了身前名贵的衣襟。她的脑海里,一遍遍地,回放着儿子从小到大的画面。
那个牙牙学语时,抱着她脖子喊“妈妈”的奶娃娃。
那个上学第一天,哭着鼻子不肯进校门的胆小鬼。
那个青春期时,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跟她顶嘴的叛逆少年。
以及今天,那个穿着军装,身姿挺拔,眼神清亮,让她既骄傲又心疼的……男子汉。
“不会有事的……我的枫儿,一定不会有事的……”她反复地,无意识地,呢喃着这句话,像是在祈祷,也像是在自我催眠。
窗外,城市的霓虹,飞速地倒退,拉扯出一条条迷离的光带。
这对在人前风光无限的夫妇,此刻,正品尝着人生中最煎熬、最无助的滋味。
当车辆一个急刹,停在京海市第一人民医院急诊大楼门口时,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推开车门,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医院门口,竟然聚集了黑压压的人群。数十家媒体的长枪短炮,闪光灯亮成一片,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大量的警察和保安,正在竭力地维持着秩序,拉起了厚厚的警戒线。
“出什么大事了?”林国栋心中一惊。
不等他细想,一名早已等候在此的、穿着白大褂的医院负责人,已经快步上前,拉开了车门。
“林董,林夫人,我是院办主任,请跟我来。”
负责人表情严肃,带着他们,绕开了正门拥挤的人群,从一条VIP通道,快步走进了医院大楼。
医院内部,同样是一片紧张肃杀的气氛。走廊里,医生护士们行色匆匆,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令人心悸的消毒水味。
他们被直接带到了三楼的重症烧伤监护室(BICU)外。
走廊的尽头,那盏红色的、写着“抢救中”的指示灯,像一只嗜血的眼睛,冷酷地,注视着这对心急如焚的父母。
“林董,林夫人,我是烧伤科的主任,我姓王。”一位看起来五十多岁、神情疲惫但眼神锐利的医生,从抢救室旁边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他的手上,还拿着一份病历报告。
“王主任,我儿子……我儿子他到底怎么样了?!”王淑芬再也控制不住,一个箭步冲上去,死死地抓住了王主任的白大褂。
“夫人,您先冷静。”王主任扶了她一下,然后看向面色凝重的林国栋,沉声说道,“林先生,令郎的情况,非常不乐观。”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着残酷的措辞。
“病人全身烧伤面积,初步诊断超过30%,其中深二度到三度烧伤,占了25%以上,主要集中在背部和右臂。更致命的,是严重的吸入性损伤,高温烟尘灼伤了呼吸道,导致了急性喉头水肿和肺水肿,目前已经切开气管,用呼吸机在辅助呼吸。”
王主任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地扎在林国栋夫妇的心上。他们虽然听不懂那些专业的医学术语,但“致命”、“非常不乐观”这几个词,已经足以让他们坠入冰窖。
“除此之外,还有严重的一氧化碳中毒,虽然我们已经进行了高压氧治疗,但对大脑和心肌造成的损伤,暂时还无法评估。现在,他正处于急性休克期,我们正在全力抗休克、维持生命体征。但未来的48到72小时,他还要面临感染、多器官功能衰竭等多个鬼门关……”
王主任的话,还在继续。
但林国栋,已经听不清了。
他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在离他远去。他这辈子,经历过无数次商业危机,面对过最凶狠的对手,却从未像现在这样,感觉到如此的无力,如此的绝望。
他宁愿用自己全部的财富,去换儿子一个健康的身体。
可是,他做不到。
“怎么会……怎么会烧伤?”王淑芬失魂落魄地问道,“他……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王主任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有同情,但更多的,是发自内心的敬佩。
“林夫人,您还不知道吗?”他叹了口气,指了指走廊尽头,那些依旧在透过玻璃向里张望的、几名政府和消防部门的领导,“令郎,是一位英雄。”
“今晚城西蓝湾国际小区的火灾,就是令郎冲进火场,从18楼,救下了一个被困的六岁男孩。他……是用自己的身体,护着那个孩子冲出来的。”
英雄?
火灾?
救人?
这几个词,如同惊雷,在林国栋夫妇的脑海中炸响。
他们想象过无数种儿子出事的可能,却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种……如此壮烈、如此伟大的方式。
一瞬间,骄傲、震撼、以及更加排山倒海的心痛,如同决堤的洪水,彻底冲垮了他们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我们可以……看看他吗?”林国栋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一丝近乎哀求的卑微。
王主任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可以,但只能隔着玻璃看一眼。他现在处于无菌隔离状态,任何探视都可能增加感染的风险。”
他带着他们,走到了那扇巨大的、冰冷的隔离探视窗前。
当他们的目光,穿透那层玻璃,看到监护室内景象的那一刻——
王淑芬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用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双眼瞪得巨大,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景象。
而林国栋,这位纵横捭阖的商业巨子,在这一刻,身体猛地一晃,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才没有倒下。他那双锐利的眼眸,瞬间被一层浓浓的水汽所覆盖。
病床上,躺着的那个……还是他们的儿子吗?
他全身,几乎被厚厚的、惨白的医用纱布,包裹成了一个木乃伊。只有一小部分没有被烧伤的脸颊和额头,暴露在空气中,却因为严重的水肿而变形,呈现出一种青紫的、令人心悸的颜色。
他的嘴里,插着粗大的呼吸机管道,连接着旁边一台不断发出“滴滴”声的机器。他的手臂上,扎满了各种输液管,五颜六色的液体,正通过这些管道,缓缓地注入他那毫无生气的身体。
床边的监护仪上,心率、血压、血氧饱和度的曲线和数字,在无情地跳动着,仿佛是他生命最后的、脆弱的刻度。
那个挺拔的身姿,不见了。
那个清亮的眼神,不见了。
那个让他们既陌生又骄傲的儿子,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被烈火摧残得面目全非、只能依靠冰冷的机器维持着微弱生命体征的、破碎的躯体。
王淑芬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顺着墙壁,缓缓地滑坐在了地上。她没有嚎啕大哭,只是将脸深深地埋在双膝之间,发出了如同受伤的幼兽一般、压抑到极致的、令人心碎的呜咽。
而林国栋,则像一尊石化的雕像,死死地,将自己的额头,抵在那冰冷的玻璃之上。
两行滚烫的、混杂着悔恨、骄傲与无尽心痛的泪水,终于从这位硬汉的眼角,悄然滑落。
他看着那个躺在里面的儿子,嘴唇无声地,翕动着。
“傻小子……”
“我的……傻儿子啊……”
窗外,是整个城市的赞誉与沸腾。
窗内,是与死神之间,最残酷的搏斗。
而对于这对父母而言,他们的整个世界,都已在这扇冰冷的玻璃窗前,彻底崩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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