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地狱周,崩溃与坚持
“晚饭”这两个字,从雷神的口中说出,非但没有带来丝毫的慰藉,反而像一句来自地狱深渊的、充满了恶毒与嘲讽的诅咒。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身经百战的精英,他们很清楚,扛着几百斤重的圆木进行蛙跳,绕操场十圈,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们的膝盖韧带将被拉伸到撕裂的边缘,他们的腰椎将承受足以导致椎间盘突出的压力,他们的心肺功能将被压榨到衰竭的临界点。
而这一切,是在他们刚刚完成了负重四十公斤、往返十公里极限山地越野,身体早已被彻底掏空的前提下。
这不是训练。
这是蓄意的、有计划的、旨在摧毁人体生理极限的酷刑。
“三人一组,自己找伴儿!找不到伴儿的,一个人扛!”一名助教的咆哮声,将众人从短暂的呆滞中惊醒。
没有人再有精力去抗议或质疑。他们如同被无形鞭子抽打的牲口,麻木地,开始寻找身边的人组队。
徐天龙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挪到了林枫的身边,他那张一向挂着玩世不恭笑容的脸上,此刻只剩下凝重和一丝不易察াক觉的……依赖。紧接着,“铁塔”也拖着沉重的步伐,默默地,站在了林枫的另一侧。
一个技巧型的侦察兵,一个力量型的重装步兵,一个意志深不可测的神秘人物。这个看似怪异的组合,在无声中,迅速成立了。
他们三人合力,将一根浸透了水、重量至少在三百斤以上的圆木,艰难地,扛上了肩膀。
圆木接触肩膀的瞬间,一股冰冷、粗糙、混杂着巨大压力的触感,让三个人都不由自主地闷哼了一声。
“准备好了吗,菜鸟们?”雷神的声音,在高处响起,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那么,开始你们的晚餐前的‘开胃菜’吧!”
“跳!”
一声令下,操场上,近十个小组,如同被施了魔咒的巨大青蛙,开始了他们此生最为痛苦的跳跃。
“一、二……跳!”
林枫在扛上圆木的第一时间,就低声对身边的两人说道:“听我口令!不要自己乱发力!注意呼吸,用核心和腿部爆发力,不是用腰!”
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性。徐天龙和“铁塔”下意识地,就选择了听从。
“吸……呼……跳!”
林枫的口令,精准地卡在了一个人体力学最省力的节奏点上。每一次跳跃,他们三人的发力都惊人地同步,沉重的圆木,仿佛成为了他们身体的一部分,平稳地,向前跃动。
即便如此,每一次落地,那巨大的冲击力,依旧让他们的膝盖和脚踝,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每一次起跳,都像是在和一座无形的大山进行对抗。
操场上,此起彼伏的,是粗重的喘息声和压抑的嘶吼声。
仅仅跳了不到两圈,就有一个小组,因为发力不均,轰然倒地。三人被沉重的圆木压在身下,半天爬不起来。
“废物!连根木头都扛不稳!淘汰!”助教的咆哮声,冰冷无情。
那三名士兵,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直接被工作人员拖走。
剩下的队伍,速度越来越慢,动作越来越变形。许多人的双腿,已经抖得不成样子,每一次落地,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汗水、泥水,混合在一起,从他们脸上肆意流淌,早已分不清彼此。
林枫三人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铁塔”那引以为傲的蛮力,在之前的越野中早已消耗殆尽,此刻他全凭一股意志在支撑,脸上的肌肉因为痛苦而剧烈地抽搐着。徐天龙的技巧,在这种纯粹的力量与耐力比拼中,也失去了作用,他的呼吸早已乱了节奏,全靠林枫的口令在机械地执行。
林枫是三人中状态最好的一个,但这只是相对而言。他背后的伤口,早已崩裂,鲜血渗出,与作训服黏连在一起,每一次跳跃带来的摩擦,都如同被钝刀子反复切割。他的双腿,也早已麻木,完全是靠着前世千锤百炼的肌肉记忆,在重复着动作。
“坚持住!节奏不要乱!”林枫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些沙哑,但依旧稳定,“把圆木想象成你们的战友!你们不能抛弃他!”
这句话,仿佛一剂强心针,注入了徐天龙和“铁塔”那即将崩溃的意志中。他们咬碎了钢牙,将喉咙里涌上的血腥味,硬生生地咽了回去,跟随着林枫的口令,继续着这趟地狱般的旅程。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他们不知道跳了多久,不知道有多少小组在他们身边倒下。他们的视野里,只剩下眼前那片昏黄的、似乎永远也跳不到头的塑胶跑道。他们的脑子里,也只剩下林枫那如同节拍器一般精准的口令。
“……十九圈……最后一圈!”
当林枫喊出这几个字时,徐天龙和“铁塔”的眼中,甚至都无法迸发出喜悦的光芒,他们只剩下麻木。
“放!”
随着最后一声口令,三人几乎是同时脱力,将圆木重重地,扔在了地上。
“轰——!”
沉重的圆木,砸在地上,仿佛整个大地都为之颤抖。
而他们三人,也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软体动物,瞬间瘫倒在地,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再动一下。
当他们完成任务时,整个操场上,还在坚持的,只剩下了另外两个小组。
雷神看了一眼手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很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的,总共九个人。其余的,全部淘汰。”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再次宣判了十几名还在苦苦坚持的士兵的“死刑”。
没有欢呼,没有庆幸。包括林枫在内的九名幸存者,只是静静地躺在地上,如同尸体一般,贪婪地,呼吸着每一口能够涌入肺部的空气。
“现在,去领你们的晚餐。”一名助教,指了指操场角落里的一辆餐车。
晚餐!
这两个字,终于让这群行尸走肉般的士兵,眼中恢复了一丝神采。他们从下午到现在,经历了地狱般的折磨,早已是饥肠辘辘,急需能量的补充。
他们互相搀扶着,拖着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地,挪到了餐车前。
然而,当餐车的窗口打开时,所有人的胃里,都开始了一阵剧烈的翻江倒海。
没有热气腾腾的饭菜,没有香喷喷的馒头。
只有一个巨大的、如同喂猪食的铁桶。桶里面,是混杂在一起的、早已凝固成一团的米饭、看不出原貌的菜叶、还有一些不知名的糊状物。一股馊臭与油腻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味,扑面而来。
“每人,一勺。”负责分发食物的助教,面无表情地说道,他用一个巨大的铁勺,从桶里舀起一勺黏糊糊的“猪食”,重重地,扣在一个士兵递过来的餐盘里。
那名士兵看着餐盘里那坨散发着恶臭的东西,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报告!这是人吃的东西吗?!”他忍不住怒吼道。
“啪!”
回答他的,是助教一记响亮的耳光。
“菜鸟!你没有资格提问!给你吃的,你就得吃!让你吃屎,你也得给我笑着咽下去!”
助教指着旁边一个早已挖好的、积满了雨水和泥浆的泥潭。
“现在,所有人,拿着你们的晚餐,到泥潭里去享用!给你们五分钟时间,吃不完的,今天晚上,就别想再见到任何食物!”
这个命令,彻底击垮了某些人最后的心理防线。
尊严,被践踏得粉碎。
一名士兵,猛地将手中的餐盘,狠狠地摔在地上,那坨“猪食”四散飞溅。
“老子不干了!老子是英雄部队的兵王!不是你们养的狗!”他双眼赤红,歇斯底里地咆哮着,转身,就朝着那口象征着放弃的铜钟,冲了过去。
“当——!”
钟声响起,清脆而决绝。
又一个人,离开了。
剩下的人,包括徐天龙和“铁塔”在内,脸上都写满了屈辱与挣扎。
只有林枫,他平静地,接过了自己那一份“晚餐”,没有丝毫犹豫,第一个,走进了那个齐腰深的、冰冷刺骨的泥潭里。
他蹲下身,任由散发着恶臭的泥浆,淹没到自己的胸口。然后,他用手,抓起餐盘里那坨冰冷黏腻的东西,面无表情地,塞进了嘴里,机械地,咀嚼着,吞咽着。
他前世,为了生存,吃过生肉,喝过血,嚼过草根树皮。眼前这点东西,对他而言,不过是难以下咽的能量补充剂而已。
他的动作,像一记无声的耳光,抽在了还在犹豫的其他人脸上。
徐天龙和“铁塔”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苦涩和决然。他们咬了咬牙,也跟着,走进了泥潭。
冰冷的泥浆,瞬间包裹了他们的身体,让他们因为剧烈运动而滚烫的肌肉,猛地一阵痉挛。他们学着林枫的样子,用手抓起食物,闭着眼睛,强行往嘴里塞。
那味道,无法用语言形容。
冰冷、粗糙、带着泥土的腥味和食物的馊味,每一次吞咽,都像是在吞下一团长满了毛的石头,刮擦着他们的食道,挑战着他们生理的极限。
五分钟后,八个人,都完成了他们的“晚餐”。
当他们从泥潭里爬出来时,每个人都浑身沾满了污泥,散发着恶臭,狼狈得如同地狱里的恶鬼。
“很好。”雷神的声音,再次从高音喇叭里传来,“开胃菜吃完了。现在,开始你们的主菜。”
“全体都有,俯卧撑准备!”
还未等众人从饥饿和屈辱中缓过神来,新的折磨,便接踵而至。
“听我口令!一个口令,一个动作!”
“一!”
八个人,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在冰冷的泥地上,做出了第一个俯卧撑。
“二!”
……
时间,在机械的动作和麻木的口令中,缓缓流逝。
夜幕,早已降临。
地狱营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但这份光明,带给人的,却不是温暖,而是无尽的绝望。
俯卧撑、仰卧起坐、高抬腿……最基础的体能训练,被无限地重复着。任何一个动作不标准,换来的,就是助教毫不留情的棍棒和高压水枪的“洗礼”。
他们没有时间去感受肌肉的酸痛,因为新的痛苦,会立刻覆盖旧的痛苦。
他们没有时间去思考,因为大脑的任何一丝懈怠,都会导致身体的崩溃。
午夜时分,当所有人都感觉自己即将猝死的时候,训练,终于暂停了。
“休息十分钟。”
这个命令,如同天籁之音。
八个人,几乎是同时,瘫倒在地,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然而,所谓的休息,也只是奢望。
刺耳的军号声,混合着重金属摇滚乐,通过高功率的音响,在整个营区疯狂地轰炸着他们的耳膜。探照灯的光柱,如同利剑一般,在他们脸上来回扫射,让他们根本无法闭上眼睛。
睡眠,被彻底剥夺了。
这是一种比肉体折磨,更加残酷的酷刑。
林枫靠在一根圆木上,闭着眼睛。他并没有睡,而是在用一种前世学来的特殊呼吸法,强行让自己的大脑,进入一种半休眠的、类似于冥想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下,他可以最大限度地,恢复自己的精神力,同时让身体得到最基础的休整。
十分钟后,哨声再次响起。
“全体集合!五公里武装泅渡!目标,对岸!”
助教指着远处一个在夜色中,泛着粼粼波光的巨大水库。
八个人,再次穿上那湿漉漉的、重达几十公斤的装备,被驱赶着,跳进了冰冷刺骨的湖水里。
那一瞬间的寒冷,几乎让他们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饥饿、寒冷、疲惫、睡眠匮乏……
所有的负面状态,如同无数条毒蛇,疯狂地,啃噬着他们最后的意志。
在泅渡到湖中央时,又一名士兵,因为体力不支,加上低温导致的小腿抽筋,在水中发出了绝望的呼救。
救援船,很快赶到。但他被捞上船的那一刻,也意味着,他的地狱之旅,到此结束。
当剩下的人,终于挣扎着,爬上对岸时,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新的一天,开始了。
但对他们而言,这只是意味着,地狱的第二幕,刚刚拉开。
没有早餐,没有休息。
等待他们的,是更加残酷的障碍训练、更加屈辱的服从性测试、更加毫无人性的极限挑战。
他们扛着圆木,在没过胸口的泥潭里奔跑;他们拖着沉重的轮胎,攀爬十几米高的绳网;他们被蒙上眼睛,在充满了未知障碍的“黑屋子”里,仅凭触觉和听觉,拆解组装枪械。
雷神和他的助教团队,像一群最高明的、也是最残忍的工匠,用尽一切办法,敲打、淬炼、折磨着他们。
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将这些人身上,所有属于“人”的脆弱、情感、尊严,全部敲碎,只留下最纯粹、最坚韧、最原始的,属于“兵器”的本能。
崩溃,在持续不断地发生。
有人在极限奔跑中,口吐白沫,昏死过去;有人在无休止的羞辱中,精神失常,嚎啕大哭;还有人,在短暂的休息间隙,因为产生了幻觉,开始攻击身边的“敌人”。
而每一次崩溃,都伴随着那口铜钟,被无情地敲响。
“当!”
“当!”
钟声,成为了地狱营里,唯一的,也是最令人恐惧的背景音乐。
第二天下午,当他们再次被赶进那个充满了恶臭的泥潭,进行所谓的“午餐”时,幸存者,已经只剩下了五个人。
林枫、徐天龙、“铁塔”,以及另外两名他们甚至还不知道名字的士兵。
所有人的嘴唇,都干裂起皮;他们的眼神,都因为极度的睡眠匮乏而布满了血丝,显得空洞而麻木;他们身上的作训服,早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结着一层由泥浆、汗水和血渍混合而成的硬壳。
“铁塔”这个壮硕如山的汉子,此刻瘦了整整一圈,他的眼窝深陷,曾经那股蛮横的霸气,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磨砺出来的、沉默的坚韧。
徐天龙也早已没有了最初的灵动与跳脱,他只是沉默地,将那些猪食,塞进嘴里,仿佛那不是食物,而是完成任务的道具。
“地狱周”,才刚刚过去三十六个小时。
但对他们而言,却仿佛已经过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林枫蹲在泥潭里,机械地吞咽着食物。他的身体,早已达到了极限,但他那颗源自佣兵之王的灵魂,却依旧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
他知道,最艰难的时刻,还没有到来。
生理的极限,尚可以用意志去对抗。但当精神的防线,也开始被瓦解时,那才是真正的,绝望的开始。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那座指挥塔上,如同雕塑般站立的雷神。
他知道,那个男人,正在等待着他们中,最后一个人的崩溃。
而他,绝不会是那一个。
他低下头,将最后一口“猪食”,狠狠地,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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