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自由
江云辛擦眼泪的动作都顿住了。
还能这样？
胡心怡最近都在看虐文，因为喜欢那种心脏一抽一抽的感觉。虐文中，男女主不是阴阳相隔，就是被迫分开永不相见，从此孑然一身，孤独终老。
而在女主死了的这种情况，男主不是殉情就是带着对女主的思念痛苦地活着。
多烧一点纸钱？
“好吧。”虽然不浪漫，但是很实在，江云辛吸了吸鼻子低头继续看手机。
两秒后头顶落下一道无情的声音：“还剩十五分钟。”
“……”
“冷少！”江云辛猛地抬头，“刚才不算！”
“算。”
江云辛还想跟他争辩，但是又怕争辩的时间也会算进去，叹了口气，低头重新聚焦在手机屏幕上。
女主已经病得很严重了，全身都疼，骨头也像被针扎了一样。女主的母亲为了给女儿攒钱治病，每天起早贪黑，一边捡垃圾，一边帮饭店洗碗，连轴转，短暂休息时也睡不着，想到女儿就会偷偷哭泣。
看到母亲被自己连累，女主咽下眼泪和不甘心，最终认命了，在很平常的一天选择了自我了断……
江云辛的心脏抽动了一下，泪水夺眶而出，视线模糊得看不清手机屏幕，她刚抬手擦完，泪水又涌了出来，止都止不住。
她哽咽着用手指头将手机屏幕往下滑，男主居然还满怀希望地去买女主最喜欢的玩偶，想赔礼道歉，想低头认错，想表明心意。
江云辛破防了。
捧着手机哭出声。
冷熠知没下楼，他想着江云辛看完十五分钟后也要下去，不如等她一会儿，所以江云辛在看小说，他就坐在书桌前写数学卷子，捞起笔没写几道题，耳边的哭声就越来越明显。
江云辛很爱笑，笑起来时明媚张扬，巴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她很开心，还会凑到人跟前眨巴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她也很爱哭，但是哭得很克制，抽泣声都压得细细的，眼泪也很少掉下来，只汇聚在眼眶里闪着水光，等那股劲过了就仰头看天，硬生生把眼泪憋回去。
所以当那道哽咽声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后，冷熠知偏头看过去，就见她肩膀颤抖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不要钱似的往地上砸。
他没想到江云辛能哭成这样，愣了一会后放下手中的笔，走到她跟前。
“呜呜呜冷少对不起，我不想打扰你写作业的，但是我忍不住呜呜呜。”
冷熠知捞过床头柜上的卷纸递给她：“哭什么？”
“女主死了呜呜呜她死了，病得很重，癌症，没有钱，治不好。男主不知道，还去给她买玩偶想见面。”江云辛仰起头，扯了两张纸盖在脸上，边哭边说。
因为这个？
冷熠知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安慰，跟她说都是假的，小说都是杜撰的？或者说死后可以投胎，她下辈子一定会很幸福？
犹豫了一会，他说：“你给她烧一点纸钱，她在下面就有钱了。”
江云辛鼻塞了，她张嘴呼气，吹得脸上的纸巾扬了起来，抬手掀开纸巾后，露出一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
“可、可是我也没有钱啊呜呜呜。”
见她更难过，眼泪又要流出来了，冷熠知赶紧说：“我给你。”
“冷少你真好，我们买一点点就行了。”江云辛总算懂了胡心怡为什么无法释怀，她现在也释怀不了，给女主烧纸钱都释怀不了，她将手机还给冷熠知，低头擦眼泪。
冷熠知接过手机，下意识瞥了眼手机屏幕。
都不是熟悉的名字？
江云辛加在书架的书他之前为了找相同基本都看过，也知道江云辛在追连载，没怎么看其他的书。
刚才听她说女主死了，他还疑惑了一瞬，想着是林小贝死了，还是冷少的娇妻死了，或者是带球跑的那位死了。
但显然都不是。
江云辛刚才说——男主不知道，还去给她买玩偶……
此时的页面就停在买玩偶的情节。
男主不姓冷，姓顾。
冷熠知摁灭手机屏幕，低头看还没缓过神的江云辛：“走吧。”
“去哪里？”
“吃早餐，吃完去买纸钱。”冷熠知端起蒸饺，打算下楼加热一下。他就不应该在江云辛看小说的时候端上来，因为江云辛是不会浪费那宝贵的三十分钟干其他事情的。
江云辛赶紧站起来，拎起书包跟在他身后。
下楼时，冷熠知突然回头问：“男主死了吗？”
“啊？”
冷熠知又道：“要不要给他也烧一点？”
“男主没有死。”江云辛终于反应过来，回答完接着碎碎念道，“我同桌说，男主很伤心，很后悔，每年清明或者女主的忌日都会去看她，在她的坟前待一整天，忘不了，浑浑噩噩了一段时间后打算好好生活，再没心动，终身未娶，孤孤零零。”
后面的话她基本是照搬胡心怡的说辞，顿了下，小声说：“男主好专一啊。”
冷熠知没说话，径直走到厨房加热蒸饺。
等待的功夫，魏君宁刚好下来觅食，见到江云辛后一个箭步冲上来：“江辛辛！早上好哇！”
“早上好魏宁宁。”
“你怎么哭了？”魏君宁觉得小姐妹最近哭得有点频繁，抬手揉搓了一下她的脸。
“我看小说看的。”
魏君宁好奇问：“什么小说啊？”
“我同桌给我推荐的，一本虐文，女主死了。”江云辛说着，嗓音又带上了哭腔。
听到是胡心怡给她推荐的，魏君宁哦了一声：“男主角也姓冷吗？”
这么巧？
能让江云辛看下去？
江云辛摇头：“不是，男主姓顾。”
魏君宁愣了一下后重重地呼了口气，想将内心的烦闷排出去，说话有点夹枪带棒：“哦，现在男主不姓冷，你也能看了？”
“好像可以了。”江云辛想到魏君宁也总是给她分享好看的小说，自己好不容易看了一本好看的，也想跟她分享，“很好看的魏宁宁，你也可以去看看。”
“我不看，我不喜欢看虐文。”魏君宁说完就掀开珠帘走进厨房，双手抱臂站定在水槽前。
厨房的隔音效果还行，她们又站得远，冷熠知隐约听到她们在说话，但没听清，只听到了零星几个词。他靠着大理石台，偏头看了一眼将不爽挂在脸上的表姐。
魏君宁察觉到视线，看过来：“干啥？”
“没事。”
魏君宁感觉心里憋着一股火气，那股火气夹杂着郁闷，在胸腔里横冲直撞，让她摆不出好脸色。
江云辛有了好朋友——胡心怡。
她会亲昵地叫胡心怡亲亲同桌，俩人下课经常嬉笑打闹，一起聊小说，一起编手链，每天有说不完的话。
胡心怡还把自己的好朋友介绍给江云辛，三个人经常凑在一起聊天，她都不知道她们在聊些什么，有什么好聊的？
江云辛还会去看胡心怡给她推荐的小说，即便男主角不姓冷。
她之前也给江云辛推荐过啊！江云辛没办法看，她都体谅她，还四处帮她找男主角姓冷的书。为什么自己推荐的江云辛看不下去，胡心怡推荐的就能看？
为什么？
还总是在她面前一口一个‘同桌’，显得很亲密一样，她一点都不想听。
饺子加热后，魏君铂也下楼了，四人坐在餐桌前，气氛莫名有种诡异的安静。
魏君宁心里别扭，不想说话。
江云辛还没缓过神，也不开口。
冷熠知本来就话少。
至于魏君铂，他根本没察觉哪里不对，也不关心安不安静，只埋头干饭，抬头夹饺子，吃得不亦乐乎。
短暂沉默后，魏君宁突然说：“下午我的好朋友曾美殊要来找我写作业。”
魏君铂眼睛亮了：“美殊姐姐要来？！”
魏君宁没理他，抬眼不经意地看向江云辛。
“好啊。”江云辛点头，“那我下午也来找你们一起写作业。”
“……”
“美殊姐姐要来，下午要来。”魏君铂嘀咕着，放下碗筷去找自己的书包，把皱巴巴的书本都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等会去大榕树上边的杂货铺买。”冷熠知说。
江云辛：“嗯嗯。”
魏君宁不明所以：“买什么？”
江云辛跟她大概讲了一下，魏君宁差点维持不住脸上故作的平静，胡心怡推荐的小说就这么好看？能让江云辛做到这种地步？
她口不择言道：“毫无意义的做法，浪费钱。”
江云辛沉默了一会后觉得她说得有道理，确实没什么意义，而且用的还是冷熠知的钱。
“那不买了。”
冷熠知觉得有没有意义取决于个人，这个办法还是他向江云辛提的，所以他道：“没事，可以买。”
江云辛摇头：“不买了。”
吃完早饭江云辛就回家了，说下午再过来写作业。
魏君宁一直处在烦躁的状态，说完那句带刺的话后更烦了，内心隐隐有些不安，怕江云辛生气，各种情绪交织交错，周身围绕着一股低气压。
也没心思看小说了，就盘腿坐在沙发上，死盯着电视。
电视正放着坦克和大炮，是军事频道，魏君铂想调到少儿频道看动画片，手刚碰到遥控器，魏君宁就大喝一声：“不许动！”
魏君铂被她的大嗓门吓得抖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缩回手，偏头看冷熠知，小声问：“表哥，魏君宁是不是疯了？”
冷熠知也觉得魏君宁有点疯了，不过他很快找到解释，表姐应该是到了青春期，青春期的小孩受激素影响就是会这样暴躁易怒、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魏君宁突然看过来，问：“表弟，你有朋友吗？”
冷熠知还没说话，她就自问自答：“你好像没什么朋友。”
“……”
魏君铂偏头：“表哥，魏君宁说你没朋友。”
“……”
魏君宁：“表弟，如果你最好的朋友有了新朋友，你怎么办？”
好熟悉的句式。
短短一个上午，冷熠知就被‘如果’了两次。
如果你和喜欢的女孩子分开了，你怎么办？
如果你最好的朋友有了新朋友，你怎么办？
他就一定要这么惨吗？
爱情、友情都受挫，哦，现实中亲情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
看他不说话，魏君宁又叫了一声：“表弟！”
冷熠知：“祝福，祝他们越玩越好。”
“不行！”
“凑上去问，我和他你选谁？”
“不行，显得小气吧啦的，跟没朋友一样。”
“……”
魏君宁做不到大度，但也不想小气，她觉得冷熠知倒是能屈能伸，突然想到什么，她道：“江辛辛再也不执着于姓冷的男主了，男主姓顾也好，姓苏姓傅姓什么都好，她都能看，都喜欢看，姓冷的男主在她那里已经不特殊了。”
“她想看什么就看什么。”
魏君宁重新将腿盘好，她觉得江云辛最好的朋友是自己，最好的异性朋友就是冷熠知。但现在情况发生了转变，江云辛有了新的朋友，她产生了一股危机感和焦躁感，看不得冷熠知这么淡定。
“你知道你跟江辛辛是什么关系吗？”
冷熠知一时之间没想到一个合适的词，没出声。
魏君宁凭借她广大的阅读量揭晓答案：“青梅竹马，你是半路杀出来的竹马，但江辛辛以后会遇到很多人，男生也有女生也有，她不会只对你一个人特殊，她也会送别人好看的花，热心地给别人做饭吃，以她的性格，看见谁倒霉，估计还会把红绳借出去给别人戴两天。”
“表弟，如果有一天，有男生取代了你在江辛辛身边的位置，你怎么办？！”
魏君宁就觉得胡心怡已经逐渐取代了自己。
“然后你祝福她跟那个男生越玩越好？或者去问她，我跟那个男生你选谁？”
“……”
冷熠知起初根本没把魏君宁说的话放心上，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会遇到数不清的人，但江云辛就算遇到的人再多，交的朋友再多，都不会再有第二个冷熠知，他觉得自己是独特的。
他可以毫不介意地说——
江云辛交什么朋友是她的自由。
想送谁花、想给谁做饭也是她的自由。
江云辛确实心软心善，连说话都会字斟句酌、犹豫再三，避免别人陷入尴尬的境地。如果以后真的有能让她送花、做饭的异性朋友，那么那个异性朋友倒霉，江云辛也确实有可能会把红绳借出去。
想到他送给她的红绳戴在别的男生手上，冷熠知内心生出一股微妙的不爽。
但是又想到，送给她的，就是她的，她想给谁就给谁。
冷熠知松开紧蹙的眉头，看向魏君宁说：“都是她的自由。”
魏君宁闷着火。
没有人能跟她感同身受，她不像冷熠知那么大度，一想到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有了新朋友，她的特殊待遇都跟另外一个人共享，她就浑身刺挠，不自在，不舒服，不爽。
魏君宁说：“你能这么大度，是因为你们相识太短，关系没到那个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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