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苦难生活

于思敏刚到“家”门口，立刻挣脱姐姐的手，像只归巢的小鸟一般兴冲冲的钻进窝棚里，声音都带着雀跃：

“娘，娘，我和姐姐今天吃了饸络面，一人一大碗，是一位好心的大哥请我们吃的，可香了！”

李建业见于思敏这副兴奋模样，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跟着弯腰走进窝棚。

棚内光线昏暗，勉强能看清用简易石块和木板搭建的床上躺着一个妇女。

她身上盖着一床打满补丁的薄被，脸色惨白如纸，没有丝毫血色，呼吸微弱且急促，仿佛随时都会闭目。

想来，这定然就是于夫人了。

于夫人听见儿子的话，艰难的扬起一丝笑容，浑浊无神的眼睛努力聚焦，看向李建业，声音气若游丝的感谢道：

“谢……谢谢这位小兄弟……救济我的孩子，我实在是……起不了身，您的大恩……”

话未说完，一阵剧烈的咳嗽猛的打断了她，让她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

李建业虽然不是医生，但也能看出于夫人分明是久病沉疴，再加上长期营养不良，已经到了油尽灯枯、命不久矣的地步。

他不由得想起母亲王桂兰，心中带着一股酸楚，连忙温声道：

“于夫人，您快别客气，安心静养。”

“于先生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为了民族大义牺牲，我做的这点事情，跟他相比微不足道。”

听到李建业如此肯定和尊崇自己的丈夫，于夫人剧烈起伏的胸口似乎是平缓一点，眼中迸出一抹夹杂着欣慰的光亮。

李建业将手中一直小心捧着的饸络放到木头桌上，解开包裹的粗布，里面还冒着热乎气。

“于夫人，这是刚从摊上带回来的饸络，还热乎着，您趁热吃吧。”

“思莹，快端给你娘吃，再等等就凉了。”

于思盈乖巧的点点头，小心翼翼的端着海碗走到母亲面前。

于夫人看着满满一碗饸络，嘴唇哆嗦着，低声感谢道：

“谢谢……谢谢您，这让我们怎么报答才好！”

“不说这些，您先吃！”

李建业看了看两个孩子身上单薄的衣服，又补充道：

“于夫人，我看思莹和思敏身上衣服太单薄了，这天气冷的厉害，别冻坏了孩子，您先吃着，我去给俩孩子买身厚实的棉袄棉裤，很快就回来。”

说完，李建业转身离开。

于夫人感受到这份久违的关心，一直强撑的内心再也坚持不住，压抑的哭声终于溢出喉咙。

自从丈夫被小鬼子打死，家产又被二鬼子抢掠干净，原本往来的邻居突然之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路上见面都不说话，全靠几个学生的家长救济着。

可几个月、一年还行，时间一长便淡了情分，再也无人救济，全靠闺女在外讨食，或者到酒馆后巷垃圾堆里和野狗抢食。

李建业这份突如其来的关心，就像是三月暖阳，照亮了这个陷入黑暗的家庭。

于思盈用袖子给母亲擦了擦眼泪，端着那碗依旧温热的饸络，跪在床边，声音哽咽道：

“娘，您吃点吧，一定要保重身子。”

于夫人艰难的摇摇头，枯槁的手轻轻推开碗，气若游丝道：

“小盈，娘……不中用了，吃了也是浪费，留着你和小敏吃吧。”

“娘，你千万别这么说！”

“您要是走了，我和弟弟怎么办？您吃些吧，多吃些身子就能好起来。”

于思盈眼泪夺眶而出，泣声连连。

于思敏也凑了过来，小手紧紧抓住母亲的手，声音同样带着哭腔：

“娘，我求求您了，吃点吧！”

于夫人看着眼前一对儿女消瘦的脸庞，心如刀绞。

她何尝不想活下去，看着孩子们健康长大。

但她心里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早已是油尽灯枯，很难熬过这个冬天。

“小盈，小敏……”

于夫人努力凝聚力气，断断续续的交代道：

“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等娘不在了，你们一定要互相照顾。”

“尤其是小盈，你是姐姐，要护着弟弟，这样……娘就算死也能合上眼了。”

于思盈拼命摇头，将饸络放到一旁，轻轻抱住母亲，不停流泪。

于思敏虽然年纪小，也隐约感觉出母亲恐怕不久于人世，哭着趴在母亲腿上。

一时间，母女三人哭成一团，绝望和悲伤的情绪笼罩着整个破败的窝棚。

过了好一会，窝棚的帘子突然被掀开，一股冷风灌进来，进门的正是李建业。

他看出气氛不对，识相的没有多言，默默地放下怀里的大包袱。

打开包袱，里面是厚实的三身棉袄棉裤，一大两小，显然也给于夫人准备了一身。

“于夫人，天气冷，你们一会就把棉袄棉裤穿上吧。”

说着，他又从兜里掏出提前准备好的十元联银券放在棉袄上，继续道：

“这个钱，你们收好，应急用。”

“还有，我叫李建业，暂时住在平安旅馆，大概会待两天时间，你们要是有急事可以去找我。”

于夫人看着棉袄棉裤和十元钱，挣扎着想要坐起来道谢，李建业赶紧上前轻轻按住。

“您千万别动，安心休养。”

“于先生是英雄，我能帮衬一点是一点，您千万别客气。”

于夫人眼中满是感激的神色，嘴唇哆嗦着：

“李先生，这怎么能不感谢呢，您……是我们一家的大恩人，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

“不说这些，好好活着，把两个孩子养大成人。”

李建业不愿多打扰娘仨，叮嘱几句后便主动起身告辞。

于思盈十分乖巧懂事，一直将李建业送到街头才回去。

“唉，遍地哀鸿满城血，无非一念救苍生。”

李建业看着于思盈渐远的背影，心情既沉重又复杂。

于家只是一个缩影，像他们这般苦命的家庭又何止千万。

想要改变这种局面，唯有赶走小鬼子后大力发展工业，再由工业带动百业振兴，相信不出二十年，整个国家的面貌将会焕然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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