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看似和谐喜庆的氛围之下，暗流汹涌
“轰隆——！”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重若千钧的誓言，远方天际，传来一声沉闷的冬雷。
就在这时，一匹快马冲破风雪，疾驰而来！马上驿卒浑身浴血，显然是经历了惨烈厮杀才冲到这里。他滚鞍落马，双手高举着一卷明黄色的、边缘绣着金龙的丝绸诏书，声音嘶哑而急促：
“八百里加急！圣旨到——！”
驿卒喘着粗气，展开圣旨，用尽力气宣读，声音在风雪和尚未平息的欢呼声中显得格外突兀：
“……谢氏女谢凤卿，率部血战蛮族，力挽狂澜，扬我国威……朕心甚慰！着令，即刻班师回朝，听候封赏！沿途州府，务必妥善接待，不得有误！钦此——！”
封赏？
谢凤卿端坐马上，目光掠过驿卒手中那卷在风雪中微微颤抖的明黄丝绸，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风雪卷过她冰冷的银甲，也卷过诏书上那刺目的金龙纹饰。
班师回朝？
听候封赏？
她仿佛已经看到，那金銮殿的龙椅之后，一张张道貌岸然的脸孔下，隐藏的森然杀机。这封赏的圣旨，恐怕浸满了鸩酒的毒香。
腊月下旬的午后，持续了数日的暴风雪终于吝啬地收起了它的淫威。铅灰色的云层裂开几道缝隙，漏下些许苍白无力的冬日阳光，勉强照亮了银装素裹的京城。
然而，比阳光更早穿透这冰冷空气的，是一种近乎沸腾的、压抑不住的狂热。
从巍峨的永定门开始，一路向内城延伸，直至那金碧辉煌的皇城根下，十里长街，早已被汹涌的人潮彻底淹没。积雪被无数双脚踩踏成泥泞，却无人顾及。街道两旁，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崭新的红绸从楼阁窗口垂下，在微寒的风中飘荡，与尚未融化的冰雪交织成一片奇异而热烈的景象。
“来了！来了！兵仙的队伍快到了！”
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瞬间点燃了积攒已久的情绪！
人们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拼命地向前拥挤，只为了能第一时间看到那传说中的人物。孩童们穿着臃肿的棉袄，在人群缝隙中钻来钻去，用稚嫩却响亮的声音，唱着不知从何处流传开来的歌谣：
“凤将军，披红妆，银甲寒光照北疆！ 虎符令，镇八方，三千破万蛮族慌！ 雪为刃，风为枪，保我家国永安康！ ……”
歌声起初零星，很快便汇聚成流，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整齐，回荡在长街之上，压过了所有的嘈杂与喧嚣。
就在这片几乎要将京城掀翻的狂热欢呼声中，永定门那巨大的门洞内，传来清晰而富有节奏的马蹄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面高高擎起的、猎猎作响的猩红大纛！
旗帜中央，并非皇家龙纹，也非镇北王族的玄鸟，而是用金线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睥睨天下的凤凰！凤眸锐利，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与智慧，在苍白的天光下流光溢彩！
凤旗！
紧接着，一员女将，缓辔而出。
火红的战马，神骏非凡，马蹄踏在清扫过却依旧湿滑的石板路上，沉稳有力。马背上，那人一身银亮细甲，外罩一件同样猩红如血的织金斗篷，风雪洗练过的甲叶与斗篷在微光下流转着冷硬而荣耀的光泽。兜鍪并未放下，露出一张清绝冷艳的面容，肌肤因北疆风霜略显苍白，却更衬得那双眉眼深邃如寒潭，平静无波，仿佛眼前这万人空巷、为之疯狂的场面，于她而言，不过是寻常风景。
她的腰间，悬挂着那枚已然合二为一、象征着北疆至高军权的青铜虎符。她的手中，并未持握兵器，只是随意地挽着缰绳，目光平静地扫过两旁激动得近乎疯狂的人群。
正是谢凤卿！
“兵仙！是兵仙郡主！” “凤将军！看！虎符！” “郡主千岁！千千岁！”
人群彻底沸腾了！欢呼声、呐喊声、歌谣声如同海啸般扑面而来！无数百姓激动地跪伏在地，如同参拜神明！鲜花、彩绸、甚至珍贵的吃食被不断抛向队伍前方，表达着最质朴也是最热烈的敬仰与感激。
【这排面！史上第一！】 【红袍白马银甲！兵仙姐姐杀我！】 【民望炸裂！这京城姓谢了！（狗头）】 【虎符！看见没！合法的！皇帝老儿也没辙！】
无形的弹幕在每一个目睹此景的人心中疯狂刷过，无论他们是真心拥戴，还是别有用心。
谢凤卿面对这滔天的声浪，并未露出丝毫得意或惶恐。她只是微微颔首，目光偶尔掠过那些跪地不起的老人、激动落泪的妇人、眼神狂热崇拜的青年，以及那些高声歌唱的孩童。她的眼神依旧平静，只是在极深处，掠过一丝无人能察的波澜。
“今日长街十里，红绸铺地，万民跪迎，”她的声音极低，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听见，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是迎我谢凤卿回家，而非迎我入瓮。”
在她身后半步，萧御骑着通体雪白的骏马，同样银甲黑袍，只是脸色比起谢凤卿，更多了几分病愈后的苍白，以及一丝难以化开的阴郁。他深邃的目光极少离开前方那道红袍身影，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每一个可能的角落，握着缰绳的手骨节微微泛白。这满城的欢呼，于他而言，仿佛是最危险的背景音。
再之后，是十八名沉默如铁的风雪骑士。他们依旧穿着染满风霜血污的旧甲，身上带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煞气，与这喜庆热烈的场面格格不入。他们警惕地拱卫着前方的两人，如同最忠诚的头狼，守护着它们的头领，对周围的欢呼置若罔闻，只有鹰隼般的目光不断巡弋，任何试图过于靠近的人群都会被他们无形的杀气逼退。
队伍在狂热的浪潮中缓缓前行，穿过十里长街，最终抵达那巍峨耸立、代表着至高皇权的宫门之前。
宫门之外，热烈的气氛陡然一滞。
身着明光铠、手持长戟的御林军面无表情地列队两旁，隔绝了汹涌的百姓。宫门之内，是另一重天地。红墙高耸，琉璃瓦在稀薄的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沉默而压抑。
一名身着绛紫色官袍、面白无须的礼部官员早已等候在此，脸上堆着程式化的、毫无温度的笑容。
“皇上有旨，宣镇北王世子萧御、郡主谢凤卿，即刻入宫赴庆功宴！百官同贺！”尖细的嗓音拖长了调子，打破了宫门外的狂热，带来一种冰冷的秩序感。
谢凤卿与萧御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冰冷的了然。
庆功宴？怕是鸿门宴。
两人下马，将坐骑交给随从，在那名礼部官员的引导下，步入了那深深宫阙。风雪十八骑被毫不客气地拦在了宫门之外，这是规矩。
穿过重重宫门，走过漫长的汉白玉广场，终于抵达那象征着帝国权力核心的金銮殿。
殿内，与外面的寒冷截然不同，暖意融融，檀香袅袅。
巨大的鎏金柱子支撑着绘满彩绘的穹顶，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两侧案几早已摆满美酒佳肴，文武百官依序而坐，看似一片祥和。御座之上，皇帝萧睿面带温和笑意，身着明黄龙袍，看似心情极佳。他身侧，坐着一位凤冠霞帔、仪态端庄、面容姣好却眼神平静无波的中年美妇，正是当朝皇后。
然而，在这片看似和谐喜庆的氛围之下，暗流汹涌。
谢凤卿目光如电，甫一踏入大殿，便敏锐地察觉到那一道道投射过来的目光中，夹杂着探究、忌惮、嫉妒，甚至恶毒。她更注意到，大殿两侧那些精美的屏风之后，光影交错间，隐约透出金属的冷光和极其轻微的、压抑的呼吸声。
刀斧手。果然埋伏下了。
萧御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与谢凤卿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臣（臣女），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两人依礼参拜，声音平静无波。
“平身！快平身！”皇帝萧睿笑得越发和蔼，甚至亲自虚扶了一下，仿佛之前的事情都与他无关。“爱卿与郡主劳苦功高，为我大萧立下不世之功！今日这庆功宴，便是专为二位所设！来人，看座！”
内侍立刻引着二人到御座下首最尊贵的席位坐下。
丝竹声起，歌舞翩跹。宫女们如同穿花蝴蝶般奉上珍馐美酒。
皇帝举杯，面向百官，声音洪亮：“今日，朕心甚悦！北疆大捷，扬我国威，全赖世子与郡主英勇无双，用兵如神！此乃社稷之福，万民之幸！朕，敬二位功臣一杯！”
百官纷纷举杯附和，歌功颂德之声不绝于耳。
酒过三巡，气氛看似越发融洽。
皇帝放下酒杯，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深邃了几分：“有功当赏，有过则罚，此乃国之法度。世子，郡主，你二人立此奇功，朕心甚慰，今日便当庭封赏！”
一名礼部尚书立刻上前，展开早已备好的明黄诏书，高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北王世子萧御，临危受命，监军有功，沉稳果决，深肖朕心！特加封为‘镇北摄政王’，世袭罔替，总领北疆一切军政要务！赐黄金五千两，东海明珠十斛，蜀锦百匹！”
“世子妃谢凤卿，”礼部尚书的声音微微提高，“以女子之身，临危不乱，奇谋迭出，三千破三万，创古今未有之奇功，扬我国威于域外！特进封为‘超一品兵仙郡主’，享双倍亲王俸禄，见君不拜，剑履上殿！赐黄金万两，南海珊瑚树一对，苏绣千幅！”
封赏不可谓不重！摄政王！超一品郡主！见君不拜！剑履上殿！黄金万两！每一项都足以令人眼红心跳！
百官中响起一片倒吸冷气之声，随即是更加热烈的谀辞如潮。
“谢主隆恩！”萧御与谢凤卿再次起身，躬身谢恩，脸上依旧平静，看不出喜怒。
然而，就在这封赏的热潮之中，一名小太监低着头，端着一个紫檀木托盘，悄无声息地走到谢凤卿案前。托盘上，放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琉璃杯，杯中盛着大半杯琥珀色的美酒，酒香醇厚，与其他官员杯中之酒并无二致。
“郡主，”小太监声音细若蚊蚋，头垂得更低，“此乃陛下珍藏多年的西域‘葡萄酿’，特赐郡主，以贺殊功。”
谢凤卿的目光落在那杯酒上。酒液晶莹剔透，看不出任何异常。但她敏锐的嗅觉，却从那醇厚的酒香深处，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甜腻气息，那气息淡得如同幻觉，却让她体内的鬼医内力微微一滞。
(https://www.02shu.com/5038_5038035/11111124.html)
1秒记住02书屋：www.02shu.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02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