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与男子同场竞试，成何体统

谢凤卿不急不缓，走上前去：“诸位既然有意见政，何不入内一叙？在这寒冬跪地，若是冻坏了身体，倒是本王的不是了。”

太学生们没想到摄政王如此平和，一时语塞。为首的青年抬起头来，眼中满是固执：“学生等宁可跪死于此，也不能见祖宗成法被毁于一旦！”

谢凤卿不怒反笑：“你口口声声祖宗成法，那我问你，太祖皇帝开国之时，曾说过‘法不可变’否？”

青年一愣：“这……太祖未曾明言……”

“那么，”谢凤卿声音清朗，让周围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我再问你，若是祖宗成法不可变，那么太祖皇帝起义抗暴，岂不是也违背了前朝成法？”

青年顿时语塞，面红耳赤。

谢凤卿环视众人，声音传遍四方：“法度为人而设，非人为法度而生。若是成法不合时宜，就当变革。女子为何不能读书？为何不能为官？难道仅仅因为千百年来无人做过，就不能做吗？”

一个胆大的太学生忍不住反驳：“可是女子终究要相夫教子，若是都出来做官，家事谁顾？”

谢凤卿微微一笑：“那么请问，若是男子为官，家事又是谁顾？莫非诸位同僚在家中都不食烟火，不穿衣裳？府上中馈，子女教育，莫非都是自己亲自操持？”

那学生顿时哑口无言。

谢凤卿正色道：“本王设立女学，许女子为官，并非要女子抛弃家庭，而是要让人各尽其才。有愿相夫教者，自然可为贤妻良母；有愿报效国家者，便可入学为官。选择之权，当在女子自己手中，而非由他人决断。”

人群中，不少女子眼中泛起泪光。她们从未听过这样的言论，从未想过自己还能有选择的权利。

忽然，一个清亮的女声从人群中传来：“说得好！”

众人望去，见是一位布衣荆钗的年轻女子，手中还拉着一个七八岁的女童。那女子虽衣着朴素，却目光坚定：“民女自幼丧父，与母亲相依为命。母亲日夜刺绣，供民女读书。然而读得再多又有何用？终究不能科考，不能为官，空有一身才华无处施展。如今王爷开设女学，许女子为官，乃是天下女子之幸！”

她拉着小女孩跪下：“民女愿第一个报名参考，若得中，必竭忠尽智，报效国家！”

这一幕感动了许多人，围观的百姓中响起阵阵掌声。太学生们面面相觑，再无言语反驳。

谢凤卿上前扶起那女子，温声道：“你有此志气，甚好。记住，女子未必不如男，只要给予平等机会，女子同样能够建功立业。”

未时正刻，女学贡院外人头攒动，上万名女子聚集在此，其中不乏衣着朴素的农家女和商贾之女。更引人注目的是，人群中还有几位曾经被迫成为药人的少年。他们穿着整洁的新衣，眼中却还残留着过往的阴影。

贡院对面的一座茶楼上，几位老臣临窗而坐，面色凝重地看着下面的场景。

“荒唐！真是荒唐！”一位白发老臣重重放下茶盏，“女子参考，与男子同场竞试，成何体统！”

另一位稍显年轻的大臣叹息道：“刘大人息怒。如今摄政王权倾朝野，她要做的事，谁又能拦得住？”

“拦不住也要拦！”刘大人情绪激动，“这是要毁我大萧千年基业啊！你们想想，若是女子为官，将来朝堂之上，男女混杂，成何体统？若是女子为地方官，抛头露面，与男子共事，这……这简直伤风败俗！”

对面一位一直沉默的老者缓缓开口：“诸位可还记得前朝女帝之祸？女子当权，阴阳颠倒，最终导致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前车之鉴啊！”

这些议论飘到楼下，被一些等待入场的女子听到，她们脸上不禁露出忐忑之色。

就在这时，谢凤卿的亲驾到了。她今日未着朝服，而是一身简约的青色衣裙，如同普通女先生般朴素。然而她一下车，全场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考题是：论空悬龙椅与天下共治。”谢凤卿的声音传遍贡院，清晰而坚定，“这个问题的答案，不仅关乎朝廷，更关乎天下每一个人的未来。你们来写答案，我来守天下。”

一位名叫阿九的药人少年抬起头，眼中闪着泪光。三个月前，他还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工厂里挣扎求存，如今却有机会坐在这里书写自己的未来。他紧紧握着毛笔，仿佛握着的是整个人生。

考试开始的锣声响起，万笔齐动，纸页翻动的声音如同春蚕食叶，沙沙作响。谢凤卿站在高台上，望着这片寂静中蕴含着巨大能量的场景，忽然感觉到萧御温暖的手掌轻轻按在她的肩头。

“你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他低声道，语气中满是敬佩。

谢凤卿微微一笑，目光悠远：“这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变革，需要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

人群中，一个白发老妪突然跪地叩首，老泪纵横：“多谢王爷给我孙女一个读书上进的机会！我们林家三代为农，从未想过家里能出个女官人啊！”

这番话引起阵阵共鸣，许多贫寒出身的女子都红了眼眶。谢凤卿快步上前扶起老人，温声道：“老人家请起。从今往后，天下女子皆可读书明理，为国效力。这不仅是你孙女的机遇，更是天下人的福祉。”

就在这时，一群士子模样的人突然冲了过来，口中高喊：“反对女子参考！维护科举纯净！”

侍卫立刻上前阻拦，场面一时混乱。谢凤卿面色一沉，正要开口，却见考场中突然站起一个女子。

“民女有一言！”那女子声音清亮，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谢凤卿示意侍卫稍待，让那女子发言。

那女子不卑不亢，向众人行了一礼：“小女子乃江南苏氏之女，家父乃苏州名士苏文远。小女子自幼随父读书，自问经史子集无一不通，诗词歌赋无一不精。然只因身为女子，不得科考，不得为官。今日敢问诸位反对的公子，可愿与小女子当场比试？若小女子输了，自愿放弃考试；若小女子赢了，请诸位莫再阻碍女子参考之路！”

这番话掷地有声，震惊四座。那些抗议的士子面面相觑，无人敢应战。谁不知道苏文远是江南大儒，他的女儿自幼聪慧，有“女状元”之称，与她比试，岂不是自取其辱？

谢凤卿眼中闪过赞赏之色，开口道：“既然无人应战，那么考试继续。再有扰乱考场者，以妨碍国政论处！”

酉时初刻，北疆铁道工地。

尽管已是傍晚，工地依然热火朝天。当谢凤卿通过特制的传讯装置远程按下点火按钮时，第一辆铁龙快车缓缓启动，沿着新修的轨道驶向远方，喷出的蒸汽在夕阳下形成一道绚丽的彩虹。

“凤皇万岁！”工匠们的欢呼声震天动地，许多人激动得跪地叩拜。这条铁路不仅意味着技术的进步，更是他们生活的希望——往来商队将更加频繁，货物运输更加便捷，他们的工钱也能水涨船高。

更令人震撼的是，铁路旁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冰雕——空悬的龙椅，在夕阳下折射出绚丽的光芒。这象征着新政权的视觉符号，让所有人屏息凝神。冰雕内部巧妙地安置了灯盏，在暮色渐浓中发出柔和的光芒，仿佛真的有神迹降临。

谢凤卿站在冰雕前，玄色披风在寒风中猎猎作响。萧御默默走到她身边，将一件狐裘披在她肩上。

“天下大定前，它只能空着。”谢凤卿轻声道，不知是在对萧御说，还是在对自己承诺。她的目光掠过欢呼的人群，掠过延伸向远方的铁轨，最终停留在那座熠熠生辉的冰雕龙椅上。那里曾经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地方，如今却是她不得不面对的责任。

夜幕降临，星光点点。谢凤卿独自站在寝宫窗前，望着远方依旧灯火通明的女学贡院。这一日，她颁布了改变王朝命运的四项政令；这一日，无数人的命运轨迹因此而改变。

萧御悄无声息地走来，将一杯参茶递到她手中：“累了一日，早些歇息吧。明日还有更多挑战等着你呢。”

谢凤卿接过茶盏，忽然想起那个在棺材里初遇的夜晚，那个掐住她脖子的男子，如今已成为她最坚实的依靠。她轻声问：“你说，我做的这些，真的能让这个天下变得更好吗？”

萧御站在她身侧，望向同一片星空：“你已经让很多人看到了希望。这世上从没有十全十美的政令，但只要心存百姓，脚踏实地，终会将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些。”

月光洒在空悬的龙椅上，冰雕反射出清冷的光辉。而更远处，女学贡院内的烛光点点，如同暗夜中的星火，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黎明。

这一夜，无数寒门学子在灯下苦读，无数工匠在铁道旁忙碌，无数女子在闺房中做着从未敢做的梦。一个新的时代，正在谢凤卿的手中缓缓开启。

史官在史册上添上最后一句：“正月十七，政令四出，天下始治。空悬龙椅，以待贤者；万民翘首，以望太平。”

而此刻的谢凤卿并不知道，她今日播下的种子，将在不远的将来开出怎样的花朵。但有一点她很清楚：无论前路如何艰难，她都会秉持本心，还天下一个海晏河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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