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果然名不虚传

她的镇定自若，瞬间感染了所有人。骚动很快平息下来，工匠们在管事的指挥下，重新回到岗位，机器的轰鸣声再次响起，而且似乎比之前更加有力，带着一种宣泄愤慨和证明决心的意味。

酉时正刻，夜幕悄然降临，但江南火药产业园内，却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一场盛大的庆祝夜宴，在园区中央最大的广场上举行，既是庆贺工坊首日投产的辉煌成就，也是向外界展示新朝新气象的窗口。

广场四周点燃了无数的灯笼和气灯，光影交错，将整个场地映照得流光溢彩。临时搭建的餐台上，摆满了美酒佳肴。官员、商贾、工匠代表、海外使节等齐聚一堂，觥筹交错，气氛热烈。

谢凤卿换上了一身较为正式的绯色宫装，裙裾曳地，雍容华贵，但眉宇间的英气并未减少分毫。她手持金杯，缓步走到宴会中央的高处，面向在场众人。

原本喧闹的宴会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她身上。

她举起酒杯，声音清越，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今日，江南工坊顺利投产，乃大国之大幸，万民之福！然，此非终点，仅是起点！本王在此宣告，江南工坊之模式，天下各州道，皆可效仿推行！朝廷鼓励兴办实业，富国强兵！”

她略一停顿，目光扫过全场，尤其是在那些大商贾和工坊主脸上停留片刻，语气加重：“但，记住本王立下的规矩：凡效仿此例之工坊，无论官营民营，其经营所获利润，无论多少，皆必须拿出十分之一，纳入‘天下女学基金’！此非苛捐杂税，乃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善政！女子亦为国民半数，开启女智，方能真正开启民智，强国之基，在于教化，在于人人皆可为之尽力！”

她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带着一种开创历史的决绝与信念。台下静默片刻，随即爆发出热烈的响应之声。尤其是那些亲眼目睹今日盛况、对未来充满信心的商贾们，纷纷举杯附和。

海外使节们趁机纷纷上前，恭敬地请求觐见，希望能购买大燕的火药配方或生产技术。谢凤卿面对这些代表着巨大利益的请求，并未直接拒绝，而是微笑着，语气却异常坚定地回应：“天朝物产丰盈，原不吝与友邦共享技艺。火药技术，可以转让。”

使节们面露喜色。

但谢凤卿接下来的话，让他们愣住了：“但，必须遵守天朝的规矩。凡引进此技术者，所设工坊产出火药，除正常贸易税赋外，其售往大燕之外所获利润，同样需提取十分之一，折合等价金银或物资，汇入‘天下女学基金’。此乃不可更改之条件。”

这个条件，前所未有，简直闻所未闻！这等于让外国人也出钱给大燕办女学！一些使节面露难色，交头接耳。谢凤卿却不再多言，只是从容地品着杯中酒，那份笃定与自信，让人明白，这绝非讨价还价的筹码，而是不容置疑的原则。她要的，不仅仅是金钱，更是一种姿态，一种规则制定权。

就在这时，人群忽然发出一阵更大的惊呼。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到了广场中央那座最高的观礼台之上。

只见那里，不知何时，竟然凭空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冰雕！雕成的，赫然是一张威严无比的龙椅！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龙椅通体晶莹剔透，乃寒冰所铸，然而椅背的一半，却凭空燃烧着炽热的、永不熄灭的火焰！冰与火，这两种截然对立、无法共存的事物，此刻竟然完美地交融在同一件雕塑上。冰霜凝结的部分寒气森森，火焰燃烧的部分热浪逼人，在夜色和灯火的映照下，散发出梦幻而神秘的光芒，仿佛神迹降临！

“冰火交融，天下大同！天佑凤皇！”

人群沸腾了，无论是官员、商贾、百姓还是使节，都被这超乎想象的景象震撼得无以复加，纷纷朝着龙椅的方向跪拜下去，将此视为上天对谢凤卿统治、对新政的至高认可和吉兆。

谢凤卿独自一人，缓缓走上高台，一步步接近那座不可思议的冰火龙椅。离得越近，越能感受到那股冰火交织、矛盾却又和谐的神秘气息。她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冰冷的椅臂和跳跃的火焰，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悸动。

一件温暖厚实的玄色披风，再次轻轻落在了她略显单薄的肩头。萧御不知何时，已如同影子般悄然来到了她的身边，与她并肩而立，共同凝视着这座象征着天命与挑战的龙椅。

“工坊首日统计完毕，”萧御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产值……已超过宗室商会旗下所有产业，整整一个月的总收入。”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暖流，注入谢凤卿的心田。她转过头，望向身侧这个始终与她并肩而立的男人。月光如水，洒落在他们身上，也洒在那座冰火龙椅之上。他们的身影，在璀璨的灯火和神秘的冰火光芒映照下，在高台上交织成一道坚定而美丽的剪影。他眼中的支持，她心中的蓝图，在这一刻，无比清晰地交汇。

谢凤卿的唇角，终于绽放出一抹清浅却无比耀眼的笑意，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这，还仅仅是个开始。”

萧御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无声的誓言，在交握的指尖传递。

而更远处，工坊区的灯火依旧通明，熔炉依旧在熊熊燃烧，工匠们依旧在为明天的订单而彻夜忙碌。机器的轰鸣，是这个王朝最动听的奋进乐章。

这一夜，江南火药产业园的产值，突破了大燕有史以来任何单一工场的日产值记录；

这一夜，“天下女学基金”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巨额注资，奠定了百年树人的坚实基础；

这一夜，王朝的工业革命巨轮，正式拉响了启航的汽笛，驶向了不可预知却充满希望的未来。

后世的史官，将会在史册上用最郑重的笔墨写下：“承天启运，摄政王谢氏凤卿，于某年正月廿三，开江南工坊，行火药产业化。铁龙运输，雪蟾仁政，万民归心。是日，产值爆炸增长，空悬之龙椅显现冰火神迹，世谓工业革新之曙光，自此始焉。”

夜色，渐深渐浓。但园区内的熔炉之火，却越烧越旺，那炽烈的光芒，照亮了漆黑的夜空，也照亮了这个古老王朝即将崛起的、充满无限可能的黎明。希望，如同这永不熄灭的炉火，正在这片土地上熊熊燃烧。

寅时刚过，皇城仍沉浸在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中。东北角楼传来四更的梆子声，在寂静的宫巷中回荡，带着一丝清冷。然而，与往常不同的是，今日的皇城并未沉睡，反而处处透出一种压抑的激动。

宫灯次第亮起，如同夜空中渐次点亮的星辰，从乾清宫一直延伸到承天门。禁军侍卫比平日增加了一倍，他们身着玄甲，手持长戟，沿着宫墙和主要通道肃立，甲胄在灯笼昏黄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幽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与期待，就连偶尔传来的马蹄声和脚步声，也似乎比往日更加整齐有力。

金銮殿前，九重汉白玉台阶在晨曦微露中泛着冷白的光泽，如同一条通往天际的阶梯。工部官员早已指挥宫人将每一级台阶都清扫得一尘不染，甚至连栏杆上雕刻的蟠龙纹路都细致地擦拭过。台阶两侧，新栽的松柏盆景整齐排列，为这庄严肃穆的场景增添了几分生机。

来自西戎、蛮族、江南三十六郡及远洋诸国的使节，在天色未明时便已按照礼部的安排，在指定的候朝区域等候。他们身着各色民族服饰，有的披着华丽的皮毛大氅，有的穿着轻薄的丝绸长袍，有的头戴羽冠，有的面覆轻纱。不同的肤色、不同的语言，却同样面带敬畏与好奇，低声交谈着，目光不时望向那座巍峨屹立的金銮殿——这个东方帝国权力核心的象征。

“从未见过如此盛况，”一位来自西域的使节用生硬的汉语对同伴说道，他的眼睛因惊讶而睁得很大，“果然名不虚传。”

身旁的南洋使节点头附和，手指轻轻摩挲着腰间佩戴的象牙饰品：“听闻今日将有重大变革，或许会改变整个天下的格局。”

辰时·日月同辉旗升起

谢凤卿立于金銮殿东侧的配殿内，透过精雕细琢的梨花木窗棂，凝视着外面渐渐亮起的天空。晨曦微露，东方泛起鱼肚白，将金銮殿的琉璃瓦顶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粉色。

她今日穿着一袭特意为这场合裁制的玄黑摄政王朝服，不同于往常的女性宫装，这身朝服更显威严庄重。金线绣成的凤凰从肩头蔓延至衣摆，每一片羽毛都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振翅高飞。腰间束着日月纹样的玉带，象征着她在新政体中的特殊地位。头戴七凤冠，额前垂下的珍珠流苏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摇曳，衬得她面容愈发清冷威严，那双明亮的眸子中闪烁着坚定与智慧的光芒。

细微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谢凤卿没有回头，唇角却微微扬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

“紧张吗？”萧御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在这寂静的配殿中格外清晰。

她转身，目光落在萧御身上。他今日穿着监国亲王礼服，深紫色锦袍上绣着四爪金龙，玉冠束发，更显得气度非凡。数月来的操劳并未消减他的风华，反而在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容上增添了几分沉稳坚毅，眼角微微的笑纹仿佛记录着他们共同经历的风风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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