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带你回家...”

废墟内部是绝对的黑暗。

浓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带着死亡与新雨混合后特有的土腥气。

手电光柱在林九歌手中剧烈地晃动，光束所及之处，是扭曲断裂的钢筋跟粉碎的混凝土。

空气污浊不堪，混合着灰尘、霉菌和一种属于废墟深处的腐朽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砂砾。

“陆怀川——”

她声音嘶哑，带着不顾一切的穿透力，在死寂的巨大空间里回荡。

激起细碎的尘埃簌簌落下，更显得这呼唤空洞而绝望。

没有回应。

她艰难地在断壁残垣间攀爬、挪动。

脚下的瓦砾松散湿滑，尖锐的钢筋随时可能刺穿鞋底。

湿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冰冷刺骨，带走她本就不多的体温。

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碎石滚落的哗啦声，在死寂中格外惊心，仿佛下一秒就会惊动沉睡的魔鬼，引来灭顶之灾。

“陆怀川！”

她用手电扫过每一个可能藏身的角落。

时间在绝对的黑暗和持续的紧张中失去了意义。

可能是十分钟、可能是一小时、可能是三小时…也可能过了很久很久。

疲惫和寒冷像两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四肢百骸。

每一次抬腿都变得异常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

就在她绕过一堆巨大的、摇摇欲坠的预制板时，脚下突然一滑！

“啊！”

一声短促的惊呼，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向前扑倒！

手电筒脱手飞出，在瓦砾上弹跳几下，光束诡异地旋转着，最终斜斜地卡在两根粗大的钢筋之间，光线变得微弱而扭曲，大部分区域重新陷入令人窒息的黑暗。

剧痛从膝盖和手掌传来，尖锐的碎石划破了皮肤，温热的血液混着冰凉的泥水渗出。

林九歌趴在地上，冰冷的绝望感如同这废墟里的黑暗，瞬间淹没了她。

她看着膝盖处不断涌出来的猩红液体，“骗子…陆怀川…你这个大骗子…”

那破碎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刻骨的委屈，“你说过…不会丢下我的…你说过要带我回家的…骗子…你跟他们一样都把我抛弃了…”

回应她的只有四周的死寂。

就在这时——

“嗒…”

一声极其轻微、极其短促的敲击声，突兀地刺破了死寂，也刺破了林九歌沉沦的意识！

声音很近！

就在她前方不远！

林九歌猛地一颤，所有的哭泣、所有的绝望瞬间冻结！

她像被电流击中，猛地抬起头，布满泪痕和污泥的脸上，那双空洞的眼睛骤然爆发出骇人的光芒，死死地盯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嗒…嗒…”

又来了！

清晰了两分！

不是幻觉！

不是风声！

不是碎石滑落！

是敲击！有人在敲击！

就在那下面！

她猛地站起身，朝四周努力喊着，“陆怀川！！！！！”

“嗒…”

“你…”她伸手抹了把脸上的狼狈，嘴里呢喃着，“你别怕，我来救你…”

她强迫着自己马上镇定下来，判断着声源传来的方向。

没多久，她锁定那声音。

声音来自她前方不远处，一堆由巨大混凝土板和断裂横梁交错叠压形成的、极其不稳定的“小山”底部。

“陆怀川！是你吗？说话！回答我！”林九歌趴在冰冷的瓦砾上，将脸紧贴在缝隙边缘，不顾碎石硌痛皮肤，急切地向内呼喊。

短暂的死寂后。

“九…歌…”那个沙哑、破碎得不成调的声音再次艰难地飘了出来。

真的是他！

他还活着！

林九歌听到声音，紧绷的情绪马上松了松，“你别怕，我马上救你。”

她看着“小山”结构。

几块较小的混凝土碎块和断裂的家具碎片堆积在缝隙口附近，像一道临时的“门槛”。

虽然无法撼动主要的结构，但清理掉这些障碍物，或许能让光线和空气进去更多一点，也能让她离他更近一点，看得更清楚一点！

没有工具，只有一双手。

林九歌没有丝毫犹豫。

她将手电筒小心地放在一旁相对稳固的凸起上，让光束尽可能稳定地投射向缝隙口。

然后，她跪在冰冷的瓦砾上，伸出早已伤痕累累、还在渗血的双手，开始徒手挖掘、搬运那些堵在缝隙口的碎石和杂物。

尖锐的碎石边缘立刻割破了她的指尖，泥土和灰尘混合着血水，将她的双手染得一片狼藉。

“你别睡，你别怕，我马上救你出去，我马上救你出去…”

她挖得更快，更用力，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血混着泥水从指缝间滴落，她的呼吸粗重而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灰尘和血腥味。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堆积在缝隙口的障碍物被她一点一点地清开。

缝隙口被扩大了一些，手电的光线终于能更多地探入进去。

林九歌再次趴下，不顾形象地将脸贴在冰冷泥泞的地面，努力向缝隙深处望去。

这一次，她看到了！

在微弱光线所能及的尽头，在灰尘弥漫的狭窄空间里，她看到了一只布满灰尘和干涸血迹的手！

那只手无力地搭在一块扭曲的金属上，手指微微蜷曲着。

更让她心脏骤停的是，她看到了陆怀川的侧脸轮廓！

他侧着头，大半张脸被尘土覆盖，紧闭着双眼，眉头因为痛苦而紧锁着，嘴唇干裂苍白。

还有他的一只肩膀和手臂被沉重的混凝土边缘死死压住，只露出一点点深色的衣物。

“陆怀川！”

林九歌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法抑制的心疼，“我看到你了！”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声音，陆怀川紧闭的眼睫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干裂的嘴唇翕动，却没能发出声音。

那只搭在金属上的手指，极其艰难地、几乎无法察觉地，又轻轻敲击了一下。

“嗒…”

四周只有零星的碎石滚落声和烟尘弥漫的沙沙声。

林九歌大口呼吸着污浊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

她看到了陆怀川。

陆怀川侧躺在狭小的空间里，大半张脸被尘土覆盖，眉头因痛苦而紧锁，嘴唇干裂灰白。

他的左肩和手臂依旧被沉重的混凝土板边缘死死压住，动弹不得。特别是他的双腿，从膝盖下方开始，被一块混凝土块死死压住。

“你别睡过去，我求你别睡过去，我带你回家，我现在就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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