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宝贝屋的抗扰记
持续的骚扰像阴湿的苔藓,黏腻地蔓延在 “笑笑宝贝屋” 的日常经营中。
这家开在城中村与商品房小区交界的母婴店,是周边 3 个小区 600 多户有娃家庭的 “刚需店”,老板林凡和搭档王猛守了三年;
从奶粉辅食到玩具绘本,货架上的每样东西都选得格外用心。可自从上个月刀螂那伙人盯上这里,店里的暖光都像是蒙了灰。
每天下午三点多,这伙人准会晃进店里:
穿破洞牛仔裤的小混混阿力,总故意蹭过玩具货架,把进口木质拼图盒扫到地上;
那些拼图单块比指甲盖还小,散在货架缝里要蹲半小时才能捡全,有次还耽误了来买应急奶粉的宝妈,对方抱着哭到脸红的孩子,只能无奈去两公里外的超市;
染黄毛的小子阿辉,总靠在收银台旁嚼口香糖,对着进店的宝妈吹流氓哨,上周三更是对着刚搬来的张女士起哄 “宝妈身材不错啊”;
吓得张女士抱着婴儿车转身就走,那单价值 1200 元的生意就这么黄了;最过分的是 5 月 21 号那天,刀螂亲自带着人来,把一瓶冰镇可乐直接倒进电子秤 ——
那台秤是店里的 “核心工具”,不仅称辅食米粉、散装零食要靠它,连顾客自带的宝宝衣物干洗称重都得用,可乐渗进主板后,屏幕直接黑了屏。
当天林凡找维修师傅来修,对方说主板烧了要换配件,得等三天,结果光是没法称重的辅食区就少做了 18 单,加上被吓跑的 2 单玩具生意,营业额直接少了 867 块 ——
要知道,这家店旺季日均营业额才 2200 元,这一下就亏了近四成。
这伙人是附近 “城中村安置区” 的闲散人员,之前还骚扰过隔壁的 “老李水果店”。
店主李叔今年 62 岁,儿子在外地打工,水果店是他唯一的收入来源。
上个月刀螂来要 “保护费”,李叔不肯给,对方就抱起两箱刚到的红富士往地上摔 ——
那些苹果是他凌晨 4 点去批发市场拉的,一箱 50 斤,批发价就要 320 元,烂在地上的果肉黏着泥,李叔蹲在门口捡了半天,手指被烂果汁泡得发皱。
后来他报了警,可刀螂早带着人跑了,
警察调监控只拍到模糊背影,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李叔怕再遭报复,之后见了刀螂一伙人,只能绕着走,连水果摊都往店里缩了半米。
刀螂这群人就像跗骨之蛆,虽不致命,却让林凡和王猛每天神经紧绷。
王猛是林凡的伙伴,为这个店全力以赴,以前看店时总笑眯眯的,现在却总失眠 ——
凌晨两三点还在店里转,反复拉拽卷帘门确认锁死,甚至在门口装了简易红外感应灯,只要有人靠近就会亮;
林凡则把原本计划扩张的 5 万元资金,全转进了活期账户 —— 那笔钱本是用来租隔壁半间空铺,扩大玩具区的,现在却要留着应对 “突发损失”。
店里的氛围更是差到极点,常来买绘本的陈阿姨上周偷偷拉着林凡问:
“你们是不是得罪人了?上次我来买尿不湿,那几个小子盯着我孙子看,吓得孩子直哭。”
林凡深知,被动防御只会让对方愈发猖狂。
他清楚记得第一次妥协的场景:5 月 8 号那天,阿力打翻了一瓶进口婴儿果汁,橙黄色的液体流了一地,林凡怕麻烦,从收银台拿了 30 块钱给阿力,说 “算了算了,你赶紧走”。
可阿力接过钱时还嘲讽:
“这点钱都赔不起,开什么母婴店?”
没过三天,店里就少了两个奥特曼玩具 ——
后来调监控才看到,是阿辉趁王猛整理货架时偷的。从那时起,林凡就明白:退一步不是海阔天空,是对方得寸进尺的借口,必须找到一柄能斩断乱麻的利刃。
这柄 “利刃”,他决定从 “规则” 和 “借力” 中寻找。
硬碰硬显然是下策 ——
刀螂手下有五六个人,每天在城中村台球厅晃悠,听说之前还跟别的摊贩打过架;
王猛虽然身材壮实,能扛能搬,但真打起来,对方人多势众,万一伤了人,不仅要付医药费,还得给对方讹钱的理由。
他想起去年市场管理处组织的商户培训,工商所的刘科长说过的话:
“合法商户遇到骚扰,别自己扛,监管部门就是你们的后盾,要学会用政策和法律维护权益。”
当时刘科长还举了个例子,让林凡印象深刻:去年秋天,有个叫黑皮的混混在菜市场收保护费,每天早上堵在入口,逼着摊贩交 20 块 “场地费”,不交就掀摊子。
卖豆腐的陈姨 60 岁了,每天凌晨 3 点起来磨豆腐,有天没交保护费,黑皮直接把她的豆腐筐踢翻,20 多斤嫩豆腐摔在地上,全成了泥。
陈姨哭着找刘科长,刘科长立刻联合城管队蹲点 ——
他们连续三天早上 5 点就守在菜市场入口,终于在第三天抓住了正在收钱的黑皮。
最后不仅罚了黑皮 5000 块,还联合市场管理处加装了 8 个监控,整顿了菜市场的闲散人员,当时摊贩们凑钱做了面写着 “秉公执法护民生,尽职尽责保秩序” 的锦旗,送到了工商所。
正是这件事,让林凡确定刘科长对维护合法经营环境是真的有责任感 ——
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一个合适的切入点,把刀螂团伙的 “个人骚扰”,变成 “破坏社区营商秩序的公共问题”。
机会很快来了。
5 月 29 号周四下午三点十分,刀螂手下那个叫 “瘦猴” 的小混混又进了店。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运动外套,领口起了球,双手插在兜里,假装蹲在玩具区看遥控车。
林凡早有准备 ——
上个月店里丢了两次玩具后,他就花 1200 元装了 4 个高清监控,连货架缝隙都能拍清楚,还特意把监控连接到手机,能实时查看。
此时王猛正按照林凡的嘱咐,把手机调成录像模式揣在卫衣兜里,眼角余光一直盯着瘦猴。
果然,瘦猴趁王猛转身整理婴儿辅食货架时,迅速抓起一个蓝色四驱车 ——
那是店里刚到的新款,单价 89 元,包装上还贴着 “2024 新款” 的标签 —— 塞进外套内侧。
他动作太急,胳膊肘还碰掉了旁边的积木盒,塑料块撒了一地,可他连捡都没捡,转身就往门口走。
王猛悄悄绕到他身后,
等他的手刚碰到玻璃门把时,一把按住他的胳膊:
“兄弟,把东西拿出来吧。”
瘦猴还想狡辩:“你凭啥拦我?这是我自己带来的!”
王猛直接从店里拿出订货单,打开进货单 —— 那是他早就做好的工作,每批货都有编号和到货日期,“你自己带来的?
这款蓝色四驱车的编号是 SY20240528,我们今天早上才到的货,包装上的防伪码都没刮开,你自己带的货,能有我们店里的进货标识?”
说着,他轻轻一扯瘦猴的外套,那辆四驱车就掉了出来,塑料包装被压得变了形,标签还沾着外套上的绒毛。
这次,林凡没有像之前那样简单训斥了事。
他让王猛看住瘦猴 ——
瘦猴想挣扎,王猛一只手就把他的胳膊按在身后,原来车间里就是出力的王猛让瘦猴不敢再动 ——
自己则从柜台下拿出监控硬盘,又把四驱车装进证物袋,直接带着人往派出所走。
接待的张警官一看到他们就认出来了 ——
这半个月里,他们已经报了 3 次警:第一次是 5 月 15 号下午,瘦猴堵在店门口,不让买奶粉的李姐进店;
李姐的孩子才 6 个月,饿得直哭,林凡报警后,警察 5 分钟就到了,可瘦猴从后门跑了;
第二次是 5 月 20 号晚上,刀螂的另一个手下 “光头”,故意用啤酒瓶砸烂了橱窗玻璃;
那玻璃是双层防爆的,换一块要 380 元,最后光头只赔了 50 块,还嘴硬说 “玻璃自己炸的”,警察调解了半小时,也只能让对方赔这点钱;
第三次是 5 月 25 号,刀螂一伙人在 “阳光花园” 小区群里发假截图,说 “笑笑宝贝屋的玩具含甲醛,有宝宝玩了过敏”,当天有 5 个预约上门的顾客取消了订单,林凡报警后,警察说 “没有实质伤害,只能口头警告”。
所以这次,林凡坚持要求立案。
他把监控硬盘递给张警官,又拿出之前记录的损失清单:
“张警官,这不是简单的偷窃。您看监控里,他们半个月来多次进店骚扰,打翻商品、恐吓顾客、造谣诋毁,现在还公然偷东西,已经严重影响我们的正常经营了 ——
这半个月,我们的营业额比上个月少了 4200 多块,老顾客都不敢来了。”
张警官看着监控里瘦猴偷东西的清晰画面,又翻了翻之前的报警记录,终于点了头:
“行,这次我们立案调查,会联系刀螂他们过来配合。”
从派出所出来,林凡第一时间给工商所的刘科长打了电话。电话接通后,他的语气沉重又带着无奈,却没只说自己的委屈:
“刘科长,实在不好意思又打扰您。我们‘笑笑宝贝屋’开了三年,一直本分经营,每个月都按时纳税,去年还被评为‘社区诚信商户’——
您那边的档案里应该能查到。可最近这一个月,总有一伙人三天两头来店里捣乱:之前打翻货架、打碎玻璃,我们都忍了,今天更是公然偷东西。
这半个月我们报了 3 次警,要么抓不到人,要么只给个警告,根本起不到作用。”
顿了顿,林凡特意提到了周边的情况:“您也知道,我们这条街是社区便民商业街,一共 12 家店,有 3 家餐饮店、2 家便利店、1 家文具店;
还有我们这家母婴店,服务的是‘阳光花园’‘幸福里’‘城中村安置区’近 2000 户居民,其中 600 多户有 0-3 岁的孩子,我们是这条街上唯一的母婴店。
现在因为这伙人的事,街角的‘小周文具店’已经贴了转让启事 —— 店主小周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投资 10 万开的店,现在每天亏损 200 多,实在撑不下去了;
我隔壁的李叔,水果店之前被他们砸了两箱苹果,现在见了他们都绕着走。这样下去,不仅我们这些小店没法活,还得影响咱们整个街道的营商环境和形象啊!
您是主管领导,能不能帮我们想想办法?”
林凡的措辞很有技巧 ——
他把个人遭遇和 “社区居民需求”“街道营商环境” 绑在一起,这正好戳中了刘科长的职责范围。
刘科长在电话那头先是沉默了几秒,林凡还能听到他翻文件的沙沙声,接着就传来一声叹气,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悦:
“这些人真是屡教不改!之前就接到过两家店主的投诉,没想到还敢这么嚣张。小林,你那边先配合派出所把这次偷窃的材料做全,该盖章的盖章,该签字的签字。
维护市场秩序是我们的责任,这事我会跟所里的同事商量,也会跟派出所对接,肯定不会让你们合法商户受委屈。”
挂了电话,林凡看着手机里刘科长的通话记录,终于松了口气 —— 他知道,第一步棋走对了。
但他也清楚,光靠一次投诉还不够,刘科长需要更充分的理由来介入整顿,比如能证明刀螂团伙 “多次骚扰、破坏秩序” 的实锤证据。
接下来,林凡从柜台下翻出一个新的监控硬盘,又拿出一个蓝色笔记本 ——
他开始有条理地收集证据:先把之前半个月的监控录像按 “骚扰类型” 分类,“破坏商品” 类有 5 段,标注了时间、涉事人员和损失金额,比如 5 月 21 号刀螂倒可乐,损失 867 元;
“恐吓顾客” 类有 3 段,包括吓跑张女士的记录;“偷窃未遂” 类有 2 段,是之前瘦猴偷玩具没成功的画面。
然后,他在笔记本上写好 “联名投诉信” 的草稿,打算明天一早就去拜访李叔和小周 —— 李叔已经答应提供之前被砸苹果的照片,小周也说可以附上自己的营业额亏损表,证明骚扰对商户的影响。
除此之外,林凡还打算每天记录店里的客流量和营业额:
比如 5 月 29 号当天,因为抓了瘦猴,客流量比前一天多了 12 人,营业额多了 320 元,这些数据能直观证明 “打击骚扰对经营的积极影响”,也能让刘科长更有底气推动整顿。
夕阳透过橱窗照进来,落在货架上的拼图盒上,
林凡摸了摸那些木质拼图,突然觉得心里的石头轻了些 ——
他知道,对抗骚扰的路还没走完,但至少,他不再是被动挨打的那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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