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杭拉、乌兰托娅和达西的排演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没有乐器成了他们现在遇到的最大的困难。于是三人决定去找道尔吉，看能不能从队里借乐器，期待着赶紧把节目排练好，在寂寞的冬天去给牧民们演出。但没想到道尔吉听完并不支持，反而有些生气。
“你们眼里还有组织吗？还有纪律吗？上级指示暂时停止演出，你们就这么当儿戏！还是盟里的领导们看得深看得远啊，我这次去学习，人家说现在好多的乌兰牧骑队员觉悟底下，无组织无纪律，这次暂停就是为了加强乌兰牧骑的思想管理，提高队员们的政治觉悟。我原来还以为说的不是我们乌兰牧骑，现在看来，我真是脸红。杭拉、托娅你们两个之前还想转正，我看就是恢复了演出，你们两个也得再观察。达西你已经是老队员了，不仅不劝阻她们两个，还凑在一起搞这些小把戏，骗谁呢？太不像话了！”
达西、杭拉、乌兰托娅没想到队长能发这么大的脾气，一下就没了精神。
回来的路上，达西小声地说：“要不……算了吧……”
杭拉盯着达西，没有说话。达西不敢看杭拉：“队长都不支持，指导员就更不会支持了。”
“牧民都盼着咱们去演出呢。”杭拉依然坚定。
“队长不是说了嘛，现在的任务是学习新的指示，整顿队伍的纪律，提高我们的政治觉悟。咱们擅自演出是违反纪律的。到时候不仅咱们仨得受处分，队长也得被牵连。”
“达西，你们这些个乌兰牧骑的正式队员怎么胆子这么小？我又没打着乌兰牧骑的名号。组织上总不会说不许给贫苦牧民翻身把歌唱吧？”显然，乌兰托娅和杭拉的立场是一样的。
杭拉见达西没有说话，也明白他的忧虑。“达西，我不难为你。我跟托娅还不算正式队员，我们去演出不违反纪律。”
“队长说了，你们要是擅自演出，他可就不批准你们加入乌兰牧骑了。”
杭拉并没有动摇：“他想咋说咋说。我现在每天做梦都在跳舞，听着音乐心里就痒痒。我不管了，我肯定是要去演的。你们不干我就自己干。”
“我陪你！我一天不跳舞就浑身不自在，我妈妈说我是人来疯。”
达西看看杭拉，又看看乌兰托娅，他心里和她们一样日日盼着能够再演出。
“其实我也是……好了！不管了！我和你们一起。”
杭拉笑了。三人决定，这几天去杭拉家，借用周伟的手风琴，先把节目排好，等到寒冬真正来的时候，能让牧民们再像以往的冬天一样，有他们的歌舞慰藉。
仁勤琢磨着答应了两门亲事的事，一宿没睡着，唉声叹气地坐在家里，懊悔着自己怎么就做了这么糊涂的事。正在家想着，供销社的王跃利拎着两瓶草原白和一堆东西来拜访仁勤，他也是来提亲的。
仁勤禁不住酒的诱惑，和王跃利喝了起来。他闭着眼细细地品味着：“这个酒不一般啊。平时还真喝不到这么好的酒。”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玩着王跃利送给他的一只缅甸老坑翡翠烟袋嘴。
“仁勤大叔，你要是喜欢，回头我想办法再给你弄几瓶。”
“你好大口气啊，张嘴就是几瓶啊。我可不能让你违反纪律。”
王跃利赶紧解释：“您想哪去了，这都是我自己买的。我三叔在呼和浩特糖烟酒公司，那的东西比咱们这儿全乎多了。这都是我拿我自己攒的工资托我三叔帮我买的。”
王跃利说着，又拿起酒瓶给仁勤倒了满满一碗。仁勤看着碗里的酒，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王跃利见仁勤喝得差不多了，赶紧进入正题：“大叔，您觉着我跟杭拉的事……”
仁勤端起酒碗美美地喝了起来，有些醉意：“急什么？有我在，你把心放肚子里。”
“形势紧迫，刻不容缓啊。我听说前面已经有提亲的了，后面还有张罗要来的呢，这几天我上火，牙花子都肿了，赶紧定下来吧！仁勤大叔！”
仁勤把酒喝干，闭着眼睛又回味了一番。他睁开眼，看着小王。
“定了！ ”
王跃利欣喜地看着仁勤：“定了？”
“定了！”
王跃利连忙又给仁勤倒酒：“好好好，我回头就给我三叔写信，让他再给我多买几箱这个酒，等成亲的时候喝。”
仁勤端起酒碗闻着：“成亲的时候？那得抓点紧了……”
炉火里的牛粪火不知什么时候灭了，只有那些个罐头、礼物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小炕桌上。地上盆里的肉早就变成了一块块光秃秃的骨头，旁边两瓶草原白见了底。仁勤在梦里吧嗒着嘴，回味着酒的香气。忽然，在睡梦中他意识到了什么，一下惊醒，坐起身来，仁勤看着桌子上的空酒瓶，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拿起衣服慌慌张张地出了门。
朝克图举着马灯在马厩里给马加着夜草，仁勤神色紧张地朝他跑过来。
“惹了什么祸啊？”
仁勤的五官扭在一起：“我给杭拉答应了第三个男人。”
朝克图似乎也不惊讶：“这次又是谁啊？”
“供销社的小王……”
“又喝了？”
“他拿来两瓶草原白，比咱们平时喝的散白有劲多了。”仁勤想起那两瓶草原白的味道，忍不住又咽了咽口水。
朝克图看了仁勤一阵，没答话，转身继续加着草。
仁勤连忙跟上：“队长，我现在是没辙了，你真得帮帮我。”
朝克图长叹了一口气：“杭拉是什么态度？”
“我是她舅舅，还得问她的态度？”
“你这意思，杭拉到现在还不知道？”朝克图停下手里的活，“咱们现在不说杭拉，就说你许出去这三家，三家都抢杭拉你怎么办？怎么办？一家娶走杭拉，剩下两家呢？你在人家面前食言了，谁都知道，草原上的每一棵草都厌恶说了不算的家伙，今后传出去，还怎么见拿鞭子的牧民？”
“队长，我知道错了，你还是赶紧帮我想想办法吧。”仁勤恳求道。
“我说什么你都听？”
仁勤忙不迭地点着头：“听，你说啥我都听。”
“这事解决之前不能再喝酒了。”
仁勤心里有些犹豫，但还是答应了：“行行行，我今天晚上就搬回队里住，肯定不喝了！”
朝克图摆摆手：“你也别住队里了，赶紧去找杭拉，这毕竟是她的婚事。最后怎么办，还是得看杭拉的意思。”
仁勤急了：“你这算是啥办法嘛。那她要是不答应，我不还是没脸见人吗！”
朝克图瞪了仁勤一眼，转身走了。仁勤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去找杭拉了。
杭拉带着乌兰托娅和达西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她安排乌兰托娅和自己住在大包，达西和成名他们一起住在小包。
达西睡在之前邵小刚睡的位置，一边铺着床铺，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帮忙的三人说：“我睡觉打呼噜，你们不介意吧？”
宁安、成名和周伟都连忙表示不介意。
“以前睡这儿的那位也打呼噜，他走了我们还有点不习惯呢。”周伟笑着说。
达西看着周伟：“我记得你，你会拉手风琴。”
周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认出来：“是呀是呀，本来还说让我进乌兰牧骑呢。可惜我们点长不同意，非要让我跟他一起扎根草原，建设边疆，滚一身泥巴，炼一颗红心。”
达西没听明白：“点长？是个什么干部？咋还不让你来乌兰牧骑呢？”
周伟冲着宁安一努嘴：“就这位，我们达瓦大队知青点的点长，我和成名的直接领导。”
达西看看宁安：“我知道你！你是打狼的英雄！没想到你还是个领导呢！”
宁安有些不好意思了：“小领导，小领导。算不得什么。”
“火车上我就见过你，我们队长还说过你很有激情，很适合来我们乌兰牧骑工作呢。”
听到达西这么说，他忍不住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圆地说：“是吗？我也记得你，你是那个表演好来宝的乌兰牧骑队员。”
达西：“对，哈哈，演得咋样？”
宁安：“演得好，非常好，我们知青都很喜欢。”
达西笑了，他用很夸张的舞蹈动作：“谢谢达拉嘎（领导）的鼓励。”
他又看着成名。
成名冲达西点头致意：“我是成名。”
达西不知为什么，对成名很注意，他微笑着，看了成名好一阵，没有说话。
成名也只能笑着看着达西，那笑容越来越僵硬。
成名：“你们先收拾着，我去守夜了。”
成名说完，拿起马灯走了出去。
达西转回头，冲着宁安和周伟笑了笑，继续忙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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