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最终只是默默地走到客厅那张旧沙发前坐下，隔着一扇薄薄的门板，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带着点莫名“赌气”意味的声响，无奈地叹了口气。

　　算了，让他一个人静静吧。也许忙活忙活，把饭做好了，气也就消了。

　　黎锦斐做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还有一碟自己拌的咸菜。

　　苏浅柠瞥了一眼，就被勾出了馋虫。

　　面条是手擀的，粗细均匀，上面卧着金灿灿的煎蛋，翠绿的葱花点缀其间，香气扑鼻。

　　若是平日，苏浅柠定会忍不住赞叹一句他的好手艺。

　　可今天，这诱人的香气似乎也被笼罩在黎锦斐周身那股无形的低气压里，变得有着淡了。

　　苏浅柠小心翼翼地拉开凳子坐下，偷偷觑了一眼对面的男人。

　　他正垂着眼，专注地用筷子搅动着碗里的面条。

　　平日里吃饭，他虽话不多，但好歹会问一句“味道怎么样？”或者“咸淡合不合适？”

　　但此刻，餐桌上却只剩下碗筷轻微的碰撞声和两人细微的咀嚼声。

　　这过分的安静更让苏浅柠坐立不安。

　　她想试着主动开口，可黎锦斐那紧蹙的眉头和抿紧的薄唇都清晰地写着“别烦我”三个大字。

　　几次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只能埋着头，小口小口地吃着面。

　　一顿饭就在这样诡异的沉默中结束了。

　　黎锦斐率先放下筷子，动作利落地开始收拾碗碟。

　　苏浅柠见状，也赶紧起身想帮忙。

　　可她的手刚碰到一个空碗的边缘，黎锦斐低沉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你身体没好，先回屋里去休息，这边我来收拾。”

　　苏浅柠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想帮忙的话咽了回去，默默地“嗯”了一声。

　　黎锦斐转身朝厨房走去，直到走到厨房门口，他高大的身影才忽然停顿了一下。

　　微微侧过头，说道：“下午我得去趟办事处，不在家。关于……那个计划。”他

　　含糊地带过了“车祸调查”几个字。

　　“还需要再等一等。你在家里好好呆着，不要到处乱跑。”

　　苏浅柠哪里还敢有半点异议，当即便忙不迭地点头。

　　“知道了，你放心去忙，我保证哪儿也不去！”

　　黎锦斐只是几不可闻地又“嗯”了一声，便不再停留，径直走进了厨房。

　　哗哗的水流声和碗碟碰撞的叮当声传了出来，看得出来，黎锦斐很烦躁。

　　苏浅柠站在客厅中央，眉头拧得更紧了。

　　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黎锦斐心里绝对憋着一股火！

　　可真的只是因为军区工作吗？

　　苏浅柠不敢说也不敢问。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住院时用的那些药还有些残留作用，还是早上起得太早，明明还没到中午，一股强烈的困倦感就汹涌地席卷上来。

　　眼皮像是灌了铅，沉甸甸地往下坠。

　　她不敢再杵在客厅惹人烦，只好乖乖听从黎锦斐刚才的“命令”回到了卧室。

　　身体一沾到熟悉的床铺，那点强撑的精神立刻土崩瓦解。

　　几乎是眨眼间，苏浅柠就睡了过去。

　　黎锦斐收拾完厨房，才推开卧室的门。

　　他本意是想看看苏浅柠是否真的听话在休息，顺便再叮嘱一句。

　　可门一开，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脚步顿住。

　　只见苏浅柠睡得正沉，大约是觉得热，被子被她踢到了一边，整个人极为豪放的仰躺着，一条腿还大大咧咧地搭在床沿外。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脸上，映出细小的绒毛，脸颊正睡得红扑扑的，嘴唇微微嘟着，褪去了清醒时偶尔流露的疏离防备，显得格外纯真无害。

　　黎锦斐站在门口，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半晌，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天气虽然转暖，但早春的寒意还在，她这样睡，很容易着凉。

　　黎锦斐放轻脚步走过去，动作小心地将滑落的被子重新拉起来，仔细地盖到苏浅柠的肩膀下。

　　做完这一切，黎锦斐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停留在了苏浅柠熟睡的脸上。

　　晨光勾勒着她秀气的轮廓。

　　眉毛弯弯的，睫毛又长又密，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

　　小巧挺直的鼻梁，还有那带着点天然微翘弧度的唇瓣……

　　黎锦斐的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其实……她和小时候真的没什么太大的分别。连五官都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褪去了婴儿肥，线条更清晰了些，眉眼间也多了几分属于大姑娘的沉静和一种他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感。

　　而越是看着这张熟悉又似乎有些陌生的脸，黎锦斐心里的失落感就越发沉重。

　　那些他珍藏心底、视若珍宝的童年记忆，在她那里，却是一片空白。

　　她对他，真的只是“未婚妻的责任”，再无其他了吗？

　　一丝带着苦涩的自嘲浮上心头。他忍不住抬手，用指腹极其轻微地蹭了蹭自己有些粗糙的颧骨。

　　难道……除了车祸以外，还因为自己在部队这些年，风吹日晒，摸爬滚打，变得太黑太糙，显老了？

　　和小时候那个白净斯文的模样判若两人了？所以她才认不出来？

　　这个念头让他心里更堵得慌，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落在苏浅柠恬静的睡颜上。

　　鬼使神差地，他微微俯身，修长的手指极轻极轻地拂过苏浅柠温热的脸颊。

　　指尖传来的细腻温软触感如同电流，瞬间击穿了黎锦斐的理智。

　　他在干什么？！

　　他这是在轻薄熟睡的苏浅柠！这和他平日里最鄙夷的行径有何区别？

　　黎锦斐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耳根瞬间烧得通红，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退出了卧室，还反手带上了门。

　　黎锦斐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

　　他懊恼地揉了揉眉心，暗骂自己鬼迷心窍。

　　不行，不能再待下去了。

　　黎锦斐快步走到客厅，拿起自己放在椅子上的军用挎包，准备收拾几份文件就去军区。

　　他需要工作，需要纪律，需要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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