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大智若愚，赤子之心
陈道生眼中闪过一缕疑惑。
方才王朗的状态。
他在国子监之内见过不少，勋贵家被强制送来的孩子也是这般，看着就不是读书的苗子。
可王朗的表现却出人意料。
陈道生见多识广。
对他而言，这或许不过是寻常之事，但对于此时在这陈家私塾之内同样求学的其他学子来说，可就有点惊讶万分了。
王朗之前在南宁县内是什么名头？
私塾内不少的学子还是清楚的，否则之前在门外也不会有人发出那么大的嘲笑声。
在二代之间、孩童之中，也是有着霸凌现象的。
恃强凌弱，自古有之。
此时王朗却是晕乎乎的，好像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缓过神来，王朗胖乎乎的小脸蛋红扑扑的，激动兴奋得咧起了小嘴，内心更是一阵阵狂喊：“我竟然真的背出来了！”
可随后他挠了挠头，觉得有点怪怪的。
他之前在家里面，在江砚白的陪同下，本来就把这《中庸》的内容记得大概，所以今天能背出来好像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可看着周围那些曾经欺辱过他、说他在读书一道就是根木头的人全都朝他投来惊诧的目光，王朗心里面快活极了。
“难道真跟砚白哥说的一样，本少爷之前真是被蒙住了，只是一直没开窍，所以才浑浑噩噩？”
“遇到了砚白哥，这窍就开了，本少爷其实真的是个小神童？”
之前在书房内，江砚白就说过这话，只是王朗撇了撇嘴并不信而已，但现在好像还真有了那么一丢丢的可能性。
这一堂课很快结束，夫子陈道生下了讲台，没有像上午那般直接离开，而是在众多学童的目光下，阔步走到了王朗面前。
低头看了一眼王朗白色的靴子，上面脚踝处沾染了不少的湿土，鼻翼耸动，细细闻了下，还带着许多土壤的芬芳。
陈道生双目一眯，问道：“此前在荣安街上，你也是双足步行来的？”
陈道生以夫子的身份问话。
王朗小脸蛋怯生生的，下意识点着头。
“很好。”
陈道生面露欣慰道。
没想到在这小小的南宁县内开办私塾的第一日。
他堂堂大儒便看走了眼。
又深深看了面前的王朗一眼，陈道生心下暗笑，随后又很快释然。
王朗此人，看去的确很有迷惑性，软弱可欺，萌态可掬，但实则大智若愚，心思细腻，且有一片赤子之心。
这样的孩童若是将来收为弟子，倒也不必担心是什么白眼狼，有朝一日做出那离经叛道之事了。
很是不错。
……
“夫子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王朗心里面暗想。
“你便是那人？”
此时，王朗耳旁传来霍元生的质问声。
王朗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正在想事的他一时没太能听得清楚，最后留在脑子里面的，反而组成了另外一句话。
“你，是，人？”
王朗气鼓鼓的，正准备发飙。
他可是个熊孩子。
但又想到霍元生的身份——县丞家的公子。
平常在南宁县和一群小伙伴玩耍时，霍元生可是老大中的老大，带头大哥之中的带头大哥。
就算是他们这些熊孩子团伙里的老大见了霍元生，也是乖乖的，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可不敢招惹，更别提他这个熊孩子团伙里的成员之一了。
刚刚燃烧起的怒火，转瞬就被泼了一盆凉水，熄灭得干干净净。
于是王朗气鼓鼓地、特别高冷地点了点头。
而此刻，霍元生看着这样的王朗，眼中反而没有半点疑惑，反而觉得王朗露出这样的神态才是理所当然。
天才、有才之人，哪一个不是恃才傲物？
平日表现得憨傻，不过是不愿同那些凡俗之人交际、浪费时间罢了。
但一旦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
譬如孔孟圣贤学问，就会焕发出不一样的光彩。
毫无疑问。
在霍元生的眼中，王朗便是这样的一个天才人物。
“好一个王朗，简直是我霍元生生平大敌。
恐怕在这夫子门下、私塾之内，唯有你王朗一人，配得上我霍元生最大的重视，想要成为夫子门下的弟子，你王朗便是我霍元生最大的敌人！”
这一刻，霍元生脑海里已然将王朗想象成了那唯一的竞争对手。
而身为竞争对手的王朗，已然开始盘算起了今日晚餐吃什么。
到底是该跟娘亲要大鸡腿，还是要鲜鱼汤？
真是好令人苦恼的问题。
砚白哥的话，更喜欢吃哪一个呢？
等会一定要问下！
这可是大事。
……
学渣对学霸那挑衅的目光视若无睹，反而更激发起了学霸内心的好胜心。
学渣对此却一无所知。
此时，私塾之内。
霍元生和王朗两人之间，竟好似形成了一股无形的气场，其他的私塾书童纷纷绕道而行，不敢有半分靠近。
这是强者的威压。
……
下午时分，又是一堂课过去。
天色将晚，虽还未入夜，但今日份的课程已经结束。
私塾可不会留这些学徒们过夜休息。
陈夫子是来这南宁县养老的，不是来当保姆的。
私塾门外，各府的管家早已派人驾着马车，早早过来接众人回家。
“到时间了。”
门房到书童休息处提醒。
江砚白伸了伸懒腰，摸了摸咕咕叫的小腹。
“又是无比充实的一天啊。”
在书童休息处，一日下来，江砚白不禁暗自庆幸。
幸好他有着扎实的文学功底，对科举一道、历朝历代古史、科举文献等都有所了解，还跟着昔日的老教授专门细致地研究过这个小众的领域。
否则若真的胸无点墨，哪怕有着过目不忘之能，在这古代专精科举，举人恐怕就已是他的才华尽头了。
狠狠地瞥了周围的这些书童一眼，大多数人的家境同他一般普通，但他们努力的程度，恐怕连家中的二叔江景然也比不上。
书童的实力，竟恐怖如斯！
江砚白哀叹一声。
离开休息处，迈步前行之时，倒是也能理解。
这些人可不是寻常稚童，而是能够由家中托关系，然后从那么多的竞争对手中脱颖而出，成为能在这当代大儒陈夫子门下私塾进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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