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家书抵万金
江砚白看向四周。
天下从来只有千日防贼，哪有千日捉贼的道理？
若放任不管，他实在不寒而栗。
日后路长。
可他江砚白只争朝夕。
“知道了，江兄！”
沈天放不再戏言，小心地将三份文稿折起放入怀中，还下意识护着。
这一刻。
他整个人忽然变得成熟许多。
因为他明白，此刻自己肩负的不仅是这三页纸，更是他极为欣赏的江砚白，乃至其身后一家人的性命。
当一个人背负起责任。
从男孩到男人的转变，不过就在顷刻之间。
不敢停留片刻，沈天放立刻离开私塾。
此事宜早不宜迟，迟了可就真的晚了。
这也是江砚白见了沈天放后，立刻书写文稿的缘故。
看着沈天放离去的焦急背影，江砚白在内心默默祈祷。
“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哪怕他自认才学不逊色于当朝左相张居文，可终究只是个八九岁的稚童，能抵御风险的能力微乎其微。
如今也只能孤注一掷了。
放手一搏！
午间休息时分快要结束，下午的第一堂课还没开始，江砚白因遇上这事也没什么困意。
走着走着，却碰到了夫子陈道生。
“沈家那小子来过了？”
陈道生问道。
江砚白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还以为你遇上此事会来找老夫，我这‘大儒’的名头还是能派上些用场的。一纸诉状告到那郡首府，知府大人和通判知晓后。
他这小小九品县令便不会再有什么作为了。”
“之后呢？”
江砚白顺着陈道生的话继续问道。
陈道生笑而不语，目光打量着江砚白：“你这小娃娃，好重的‘杀性’。”
江砚白昂着脑袋，目光正视着这位陈夫子，声音虽轻，但语气却格外冷冽：“若换做夫子，又当如何？旁人要打杀我，还要牵连家中亲小，夫子难道若有办法一招解决、不留后患，也会就此罢手吗？”
江砚白这猛地一问，陈道生神色顿时愣住，心头也不由自主顺着江砚白的想法代入进去。
若换做是他……
陈道生不禁一笑，此刻倒是自己过于狭隘了。
“那若没有他沈天放的话，你会怎么做？”
陈道生又问。
江砚白这次嘴角露出笑意，两个小酒窝也缓缓显现。
“那自是要第一时间前来找夫子您的。
学子所写之物，由沈家之人交给那位当朝左相，还是由夫子您送去，并无太大差别。”
“那若是既无那沈家小子，也无老夫这‘大儒’照拂，在这小小的南宁县，你又能找谁？”
陈道生原本只是想来帮江砚白一把，可此刻却被江砚白的话勾起了兴趣，一步一步逼问起来。
毕竟按照正常情况，江砚白哪怕是神童，也未必能遇到像自己这样的大儒，也未必能结识白鹭书院的沈家、有着当朝吏部侍郎背景的沈天放。
没有这样的背景助力，想要上达天听，哪有那么容易。
对此，江砚白毫不犹豫地回答，字字掷地有声：“上山，落草为寇。”
“此话，可就有点大逆不道了。”
陈道生眼神顿时凌厉起来。
他虽极为欣赏江砚白，可不愿收一个有如此“歹念”的弟子。
陈道生刚想张口问缘由，话到嘴边却又释然了。
总不能只允许那九品县令迫害江砚白一家，江砚白一家就不能行非常之事？
难道只能在家中干等，指望青天大老爷、国朝律法给出一个公道？
人总得先活着，才能谈其他。
“你这小子，颇有昔日左相年幼之貌。”
陈道生思索片刻，给出了这样的点评。
江砚白轻轻行礼作揖：“先生谬赞了。”
“若是不可为，可来寻我。不过代价嘛，你小子知道的。”
陈道生故意带着些恶趣味开口。
“学生明白。”
江砚白再次点头。
他也知道这怪老头的那点“恶作剧”心思。
堂堂大儒，还不至于用下三滥的手段来招揽弟子。
若真这么做了，恐怕这怪老头也不会放心，万一养出个“白眼狼”来，还怪不得别人。
随着陈夫子离去，江砚白也重回私塾教学之处。
“靠山山会倒，靠天天会塌，做人还是只能靠自己。”
“沈兄，你可千万要给点力。”
江砚白心思飘远。
此时，沈天放从南宁县出发。
南宁县本就隶属于奉平郡管辖，距离奉平郡也不算远，不然沈家也不会放任他来此处，这里也在沈家的影响范围之内。
从之前南宁县县丞霍天朗，对他的热情态度便能得知。
一两日之后，沈天放绷着张小脸，看着面前的沈家大宅，轻“切”一声，才不太甘愿地走了进去。
果不其然。
刚一踏进沈家大宅，那些平日他极不愿相处的族中孩童，一个个便开始故意大声嘲笑起来：“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沈天放吗？”
“还是我沈家的神童，听说前段时间可是被白鹿书院的夫子给赶出来了，丢尽了我沈家的脸。
你沈天放之前不是号称不靠着家里吗？”
“怎么现在在外面混不下去，又屁滚尿流地回来了，丢死人了。”
这些孩子做着鬼脸，恶作剧似的在沈天放旁边晃来晃去，倒也没做出丢石子之类的暴力行为，毕竟若是真有这种举动，旁边的长辈就会出面制止。
古时的孩童本就早熟，更何况是在这种大家族中，像沈天放这个年纪，虽还在求学，但已然开始接触家中事务了。
而这些对沈天放来说，不过是小儿科。
他不愿回沈家，可不是因为这些族中孩童，而是因为——回到沈家大宅，中庭阁楼处，沈家当代家主、他的父亲沈雍，身着黑色长袍，正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目中隐隐透着一种老古板的威严。
“回来啦？”
“嗯。”
沈天放撇着脑袋，敷衍地点了点，接着便从怀中取出江砚白交给他的文稿。
他早已在外面做好了防护措施，确保文稿不会轻易损坏。
“这是什么？”
沈雍轻皱下眉，沉声问道。
“给兄长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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