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咱俩算扯平了！
江叶熟练地扶起床上瘦弱的男孩，轻轻拍着他的背，接住他咳出的痰，又喂水给他润唇擦嘴。
何林祁十岁的年纪，身形却像五六岁孩童，瘦得脱了形。因为常年不见阳光，皮肤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何棠压下心底的异样，安静地站在一旁。
好一阵，何林祁才勉强止住咳，苍白的脸上涌起不正常的红晕，凹陷的眼眶里蓄满泪水。
小小的少年，沙哑着声音宽慰着自己的亲娘：“辛苦母亲了，都是我身体不争气才会让母亲这么劳累，若是我身体能好些，母亲也能轻松些。”
他说着语气满是低落和自责。
“傻孩子，说这些做什么？”
江叶眼中也泛起水光，强忍着没掉下来，“只要你好好的，娘做什么都不苦。”
何林祁还想说什么，目光忽然落在旁边的何棠身上，带着疑惑：“母亲，这位是……？”
江叶这才想起，忙把孩子小心放回床头靠着，介绍道：“祁儿，这是你小姑。”
“小姑？”何林祁疑惑出声。
他小姑不是何湘雅吗？什么时候多了一个？
难不成是自己没听说过的表姑堂姑之类的？
看着他不断变换的神色，江叶脸上掠过一丝尴尬。
因为何林祁一直在养病，几乎没出过门，何棠认亲的时候，江叶也不怎么喜欢何棠是以根本没跟何林祁提过此事。
这些天光顾着琢磨何棠肯不肯帮忙，竟忘了交代。
她生怕何棠不快，不愿再出手，忙对何棠解释道：“小妹，祁儿一直没出过门，府上的事情他不知情......”
何林祁虽不明就里，但很懂事，立刻朝何棠露出真诚又虚弱的笑容：“小姑安好。祁儿身子不适，不能下床给您见礼，请小姑莫怪。”
何棠不在意地笑了笑：“我第一次见侄儿，也没带见面礼，正好，咱俩扯平了。”
何林祁觉得这位小姑说话有趣，眨巴着大眼睛，难得带了几分孩子气：“好啊。”
江叶看着儿子难得流露的稚气，心头百味杂陈。
她刚要说话，何林祁突然又咳嗽起来。
这次比刚才凶得多，小脸憋得青紫，仿佛要把心肺都咳出来。
“祁儿！”
江叶刚松下的眉头立刻又紧皱起来，整个人紧张的不行，慌乱地给他拍背。
可这次何林祁的咳嗽反倒愈发严重，何棠察觉出不对，迅速往前一步。
“大嫂，将祁儿里衣脱了。”
江叶抬头，忧心忡忡地看着何棠，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
何棠见何林祁快要喘不上气，坚定的说道：“相信我。”
那眼神里的坚定莫名让江叶心头的疑虑消散，她连忙褪下儿子的衣衫。
何棠让江叶将何林祁反抱在怀中，让他直起身子。
然后她迅速拿出银针，素手微翻，将银针一根一根扎在何林祁的后背。
渐渐地，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平息下来，何林祁头一歪，昏睡过去。
“祁儿，祁儿——”
江叶看见何林祁晕过去心惊的厉害，慌乱的喊着。
何棠将手放在她颤抖的肩膀上：“大嫂别担心，他只是太累晕过去了。”
江叶像被抽干了力气一般，长长吁出一口气。
何棠收了针，让江叶将何林祁放下平躺。
她凝神静气，指尖搭上何林祁细瘦的手腕上。
他的脉象极其孱弱，气血亏虚得厉害，体内气息多处凝滞不畅，内热更是灼人……
江叶看着何棠神色越来越难看，自己也急切的厉害，忍不住问道：“小妹，祁儿这身子......”
何棠没有立刻回答，又仔细诊了一会儿脉，才松开手，抬眼直视江叶。
她询问道：“祁儿是不是一生下来，遇冷就咳嗽？”
“是！”
江叶回忆道：“那时只当他身子娇弱，他太小又不能喝药，我就让奶嬷嬷喝补药和止咳汤，想着药性过到奶水里给他止咳。”
她语气里带着悔意，当初婆婆说孩子娇贵不打紧，她竟也信了。
不过这也无法怨怪婆母，只能怪自己什么都不懂。
何棠没有继续追问，接着又问道：“他是不是几乎没出过这院子？”
“是，他身子不好，学会走路后也只在院子里走动，一年大部分时间都发病，不让见风，只能在屋子里将养着。”江叶思索片刻说道。
“他平日的吃食呢？”
“大夫说他脾胃太虚弱，需得吃清淡素食，最好以流食为主。”
江叶说完何棠又转眼看着满屋子的帷幔问道：“这些帷幔也是大夫让加的？”
“这帷幔……是湘雅听了大夫说要保暖避风，特意提议加上的，大夫也说可以。”
何棠心中了然，平静地开口：“祁儿是先天不足，肺气太弱，所以一出生就咳，起初没治到根上，病根就落下了，一直好不利索，只能困在病榻，常年不活动，浑身气血都不通畅。只吃稀粥米汤，身体哪来的力气？加上这屋子密不透风，又闷又热，他体内积了太多的热散不出去。”
“加上这些帷幔容易积灰藏污，他日夜待在这里，吸进去的都是浊气，怎么会不咳不病？”
江叶整个人僵在原地，愣愣的没说话。
她请过那么多大夫，都说祁儿是内里有热，经脉受损，开的药也是清热的，可他们也强调要保暖避风，饮食要清淡易消化……
这些说法，和何棠的完全相反！
还有这帷幔，所有大夫都看过，都说没问题，会不会是因为何棠听说是何湘雅的主意，所以才会.....
她看向何棠的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和动摇。
何棠看着她神色里，直接开问：“大嫂可是不信我，或是有什么疑虑？但说无妨。”
“我.....”
江叶视线落在何棠身上，看着她坦荡的模样，直言道：“自从祁儿的病越发严重，我请的大夫不下百十个，可他们都......”
“都说祁儿的病和这些习惯无关，可对？”何棠眉头微挑，替她说了下去。
“对对！”
江叶迟疑地点了点头，“他的吃食大夫都看过，还有这些帷幔，以及平日里不经常出门这些大夫都是知道的，可他们都说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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