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变数之人

大宋皇宫，夜深如墨。

年轻的哲宗皇帝在帝师金台与那神秘莫测的太上一左一右陪同下，穿过重重宫禁，来到一处偏僻却守卫极其森严的宫殿前。殿外小太监见圣驾亲临，慌忙便要尖声通传，却被哲宗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挥手令他无声退下。

推开沉重的殿门，一股淡淡的、清冽的檀香混合着陈年书卷的气息扑面而来。殿内灯火通明，却不显奢华，四周高大的书架上，整齐码放的全是各类道家典籍、黄老经典。而在大殿中央，一座造型古朴的青铜香炉正袅袅升起缕缕青烟，一个身着玄色道袍的身影，正背对殿门，盘坐于蒲团之上，手中捧阅的，赫然便是武当山新近编纂完成，进献朝廷的《万寿道藏》！

哲宗三人步履无声，直至那道人身后。那道袍身影似有所觉，缓缓合上手中道藏，起身，转身，动作行云流水，自然无比。

只见此人面容清癯，看不出具体年岁，眼神温润平和，却又深邃得仿佛蕴藏着星河流转。他先是向哲宗微微躬身一礼，姿态从容，随后看向金台与太上，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颔首道：“金兄，葵花兄，别来无恙。”

金台不敢怠慢，立刻上前一步，对哲宗恭敬介绍道：“陛下，这位便是太祖皇帝当年亲封的护国真人，亦是我护龙阁创始元老之一，道号‘玄微’。真人在真宗、仁宗朝便已名动天下，不仅武功自成一派，超凡入圣，于琴棋书画、医卜星相、奇门遁甲乃至机关杂学，无不精通，堪称渊深似海。当年，真人深感天道渺茫，为寻仙访道，云游四方，直至十年前方归，故而先帝亦未曾得见。”

听着金台的介绍，哲宗锐利的目光仔细打量着这位传说中的国师，试图从他身上找出些不同凡响之处，却发现除了那份令人心静的出尘气质，竟看不出丝毫内力澎湃或锋芒毕露的迹象，这反而让他心中更添几分惊异与重视。

金台继续道：“尤为重要的是，真人于天机推演一道，有着鬼神莫测之能。当年太祖立国，亦曾多次听取真人建言，方能在乱世中把握时机，奠定我大宋基业。”

哲宗闻言，眼中兴趣更浓，开口问道：“不知国师几十年云游，去了何处仙山福地？”

玄微真人微微一笑，语气平淡：“劳陛下动问。贫道去了一处前人遗泽之所在，姑且可称之为‘天外天’吧。几十年沉湎其间，蒙仙人遗泽，于道，于天机，确是略有所得，感悟良多。”

“哦？那就恭喜国师了。”哲宗语气不变，随即话锋一转，带着帝王的直接与压迫，“近日朕有一处烦恼，萦绕心头，不知国师可否为朕解惑，测一测……天意如何？”

那道人闻言，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手抚长须，目光仿佛穿透了殿顶，望向冥冥虚空，缓缓说道：

“为何世人总爱探问天意？”

“天意……难测。”

“不知，有时比知之，更为有福啊。”

哲宗眉头微蹙，随即展颜笑道：“朕要知！唯有知，方能助朕洞察先机，掌控一切！还请国师明言。”

玄微真人沉默片刻，终是轻叹一声：“陛下请说。”

哲宗目光灼灼，只吐出两个字：“武当。”  便不再多言，静待下文。

玄微真人缓缓闭上双目，殿内一时间陷入绝对的寂静，唯有香炉青烟笔直上升。良久，他周身的气息仿佛与这殿宇、与这夜空融为了一体，一种玄而又玄的波动以其为中心悄然扩散。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那双眸中竟似有星云生灭，混沌开辟之象，声音也变得缥缈高远，如同自九天传来：

“武当……紫气冲霄，然其星位之侧，有异星横空，其光灼灼，其势煌煌，乃千古未见之变数！”  他目光如电，射向哲宗，“陛下可知，此变数牵一发而动全身，关联着未来数十年的天下气运走向！轻动，则星轨崩乱，恐生不测之祸！”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深意：“陛下可知，贫道那三名不成器的徒儿，依其原本命格，本该是夭折早亡之相，身死道消。可如今，却因那异星变数之故，命线扭转，非但活得好好的，反而……各有际遇，前途难量。”

哲宗眼神一冷，哼道：“你的徒儿？国师此言，莫不是存了私心，在为你那几位高徒着想，阻朕行事？”

玄微真人闻言，却不看哲宗，而是转身面对金台与太上，语气平和却带着看透世情的沧桑：“金兄，葵花兄，你我皆是活了百岁以上的老朽，于这红尘俗世，缘分二字最是看重。然，与贫道而言，人生百年，纵有通天之能，最终亦不过是一杯黄土。徒儿命数几何，是福是祸，自有其缘法，贫道……早已不会干预。”

他猛地转回头，目光再次锁定哲宗，这一次，他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与凝重，声音斩钉截铁，如同金铁交鸣：

“但贫道今日，敢以自身性命、以这百年道行担保！陛下若此刻妄动那命数之人，试图强行抹去变数！贫道预见——北境狼烟必起！大辽铁骑，定会扣边！西北西夏，亦生异动，与辽呼应！届时，两面受敌，烽火连天！这原本可能是武当或江湖自身的一场劫数，却会因陛下之妄动，瞬间放大，形成席卷天下、动摇国本的滔天灾祸！我大宋……难逃此劫！”

“什么？！”

哲宗与金台同时失声，脸色骤变！尤其是金台，他深知玄微真人在推演一道上的造诣，从未有虚，此刻听他竟以性命担保，说出如此石破天惊的预言，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

殿内烛火猛地一阵摇曳，映照着哲宗惊疑不定的脸庞和玄微真人那决绝而深邃的目光。

玄微真人最后一字一句，如同重锤敲在哲宗心头：

“若执意而行，非但边关告急，恐……我大宋国运，亦将因此折半！  陛下，不妨再等等，亦或是……彻底放下那个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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