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将计就计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苏文清的嘴唇即将碰到冰凉的杯沿,那千钧一发之际,萧战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动作幅度之大,带着一股子不容忽视的决绝,甚至带倒了身后那条本就有些摇晃的条凳,发出“哐当”一声刺耳的巨响,瞬间将全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他脸上堆起略显夸张的、充满江湖草莽气的热情笑容,声音洪亮,刻意压过了现场的嘈杂和苏文清的讲话尾音:“苏大人!您这番金玉良言,真是字字珠玑,句句都说到了我们这些粗鄙庄稼人的心坎里去了!我萧战是个粗人,那些圣贤道理不懂,但就佩服您这样真心实意、不畏艰险为咱们老百姓着想的好官、清官!啥也不说了,所有的感激、所有的期盼,都在这酒里了!这杯酒,我萧战先干为敬!您身份尊贵,随意,随意就好!”
他话音未落,已经闪电般抄起自己面前那只同样被孙德才斟满了毒酒的杯子。动作看起来豪迈无比,充满了武人的爽利,仰头就往嘴边送去。然而,就在酒液即将触碰到嘴唇的电光石火之间,他持杯的右手手腕以一个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小幅度极速一抖,同时宽大的袖口借着身体站起的势头,自然往下一沉——杯中的大部分酒水,被一股巧劲精准地、无声无息地泼洒进了他早就暗中准备好、垫在另一只胳膊下的、吸水性极强的厚实旧布内衬里。只有极少几滴,沾湿了他的下唇和胡茬。他还故意发出了极其响亮的、满足的“滋溜”一声,咂了咂嘴,仿佛回味无穷,然后将杯底朝外,亮给席间众人看,高声赞道:“好酒!够劲道!多谢大人赐酒!”
这一套“假喝”的动作,行云流水,自然流畅,时机、力度、表情控制得妙到毫巅,演技逼真足以媲美影帝。全场人的目光,包括被打断讲话却并未动怒的苏文清在内,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充满江湖气的“豪爽”举动吸引了过去。苏文清先是一愣,随即莞尔,笑着摇了摇头,觉得萧战此人虽粗豪不文,却不失真性情,颇有趣味,于是果然将已经送到唇边的酒杯又放了下来,准备等萧战这番“敬酒”的势头过去再说。
一直死死盯着这边,心脏都快跳出胸腔的孙德才,可是将萧战“饮酒”的全过程看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他亲眼看着萧战举杯、仰头、喉结滚动(实为伪装)、 “饮尽”、亮出杯底!一股极致的、难以言喻的狂喜如同岩浆般瞬间冲上他的头顶,几乎要让他晕厥过去——成功了!姓萧的喝了!他喝下了那杯足以让公牛顷刻毙命的毒酒!接下来,就该是……
然而,时间仿佛凝固了。预想之中萧战捂喉惨叫、面色发黑、倒地抽搐、七窍流血的恐怖场面并没有出现。萧战依旧好端端地站着,脸色红润,呼吸平稳,还在那咂嘴说“好酒”,甚至开始跟旁边的老村长陈福吹嘘他那套水渠规划,唾沫横飞,中气十足?!孙德才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然后如同冰面般寸寸碎裂,化为极度的惊愕、难以置信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慌,眼珠子都因充血而布满了血丝,凸了出来。怎么回事?!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假药?王管家那老狗敢用假药坑我?!不对啊,王管家自己也在劫难逃,他没理由……难道是药量不够?还是这萧战体质异于常人,百毒不侵?!
巨大的心理落差和如同毒蛇般噬咬心灵的恐惧让孙德才方寸大乱,几乎要失控。他忍不住偷偷往前挪蹭了两步,伸长了脖子,死死盯着萧战放下的那个空空如也的酒杯,似乎想从上面看出什么隐藏的符文或者破绽。极度的紧张让他口干舌燥,喉咙里像是塞了一把沙子,他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有些发干起皮的嘴唇——他完全忘记了,也根本无暇去想,刚才在斟酒时,因为手抖得厉害,他的手指上,可能也沾染了微量的、足以致命的毒酒液!
孙德才这个无意识的、近乎本能的小动作,丝毫没有逃过萧战那双在战场上淬炼得锐利如鹰隼、感知远超常人的眼睛。萧战心中顿时雪亮,一股冰冷的杀意混合着浓烈的嘲讽与怒火轰然涌起:呵,狗东西,还想验货?怕老子喝的是假酒不成?放心,这就让你这下毒的正主儿,自己亲自尝尝这“特供佳酿”的滋味!
他脸上那热情得过分的笑容丝毫未减,反而更盛,只是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他一把抓起桌上那把沉甸甸的、内藏杀机的白瓷酒壶,迈着沉稳而有力的大步,径直走到失魂落魄、脸色变幻不定的孙德才面前,用一种带着江湖匪气、不容置疑的语气,朗声说道:“孙书吏!忙前忙后,准备这宴席,辛苦了啊!瞧瞧,这满头大汗的。来,别光站着伺候,看着我们吃喝。苏大人都说了要与民同乐,你也是‘民’嘛!别客气,满上满上!这苏大人都称赞的好酒,你也必须得尝尝鲜!不然就是看不起我萧战,看不起苏大人!”
说着,根本不给孙德才任何反应、拒绝和思考的机会,萧战顺手拿起桌边一个空着的粗瓷海碗,提起酒壶,“咕咚咕咚”地就给孙德才倒了满满一碗清澈见底、却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酒液!
那酒水在粗瓷碗里微微晃荡,折射着天光,散发出粮食酿造特有的醇香,但在孙德才眼中,却比世间最恐怖的毒蛇猛兽还要狰狞千万倍!他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仿佛瞬间被抽干了全身的血液和精气神。他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到一样,猛地向后踉跄倒退,双手在胸前胡乱摇摆,如同驱赶什么看不见的恶鬼,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尖锐走调,带着哭腔:“不不不!使不得!万万使不得!萧队长!您……您的好意小人心领了!小人……小人天生体弱,脾胃虚寒,从……从不饮酒!一沾就倒!一喝就醉!实在无福消受!无福消受啊!”
“哎~”萧战把脸一拉,方才那刻意营造的热情笑容瞬间收敛得无影无踪,眼神变得锐利如刀,语气中也带上了毫不掩饰的威胁和如山般的压迫感,“孙书吏,你这是瞧不起我萧战?还是瞧不起苏大人即将饮用的这壶‘御赐’般的好酒?苏大人都准备喝了,你一个小小的书吏,在这里端什么臭架子?扫大家的兴?”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挺拔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将孙德才完全笼罩,目光如实质般钉在他惨白的脸上,一字一顿地低沉喝道,声音不大,却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还是说……这酒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你——心、知、肚、明,所以才不敢喝?!”
这最后一句质问,如同平地惊雷,又似阎王爷的催命符,在孙德才耳边轰然炸响!
做贼心虚、本就已濒临崩溃的孙德才,心理防线被萧战那杀气腾腾的眼神一逼,再听到这直指核心、如同将他剥光了示众的质问,最后一丝理智和侥幸彻底崩断!他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最原始、最本能的念头:完了!彻底完了!被发现了!快跑!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绝望和恐惧的怪叫,也顾不上那碗索命的毒酒和周围惊愕的目光,猛地转身,如同丧家之犬般,就想挤出人群,夺路而逃!
“想跑?!给老子留下吧!”萧战早就蓄势待发,全身肌肉如同绷紧的弓弦,岂容他逃脱?当下更不迟疑,飞起一脚,势大力沉,快如闪电,精准无比地踹在了孙德才的右腿腿弯处!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清晰无比的骨裂声骤然响起,打破了死寂,伴随着孙德才撕心裂肺、凄厉无比的惨叫,他的一条腿以一种绝对不自然的、诡异的角度弯曲起来,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癞皮狗,烂泥般瘫倒在地,抱着断腿发出杀猪般的哀嚎,再也动弹不得。
“保护大人!”陈虎等民兵骨干虽然一开始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有些懵圈,但反应极快,无需任何命令,立刻呼喝着围成一圈,用身体将面露惊愕与怒色的苏文清牢牢护在中间,刀剑虽未出鞘,但警惕而愤怒的目光已经如同刀子般扫向全场,维持秩序,搜寻可能存在的同党。
萧战一脚死死踩住还在徒劳挣扎、痛苦呻吟的孙德才,如同磐石般将他钉在地上,弯腰拿起那壶毒酒和孙德才面前那满满一碗“催命符”,转身对脸色已然铁青、须发皆张的苏文清躬身,声音沉痛而愤慨:“大人!惊扰您了!但这狗东西胆大包天,狼子野心,竟敢在这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于酒中下毒!意图谋害钦差,并嫁祸于卑职!幸得我家那顽劣小子,自幼鼻子灵敏,又随林郎中学过几日药理,闻出了酒中异味,及时提醒,才未酿成弥天大祸,让奸人得逞!请大人明鉴!”
苏文清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萧战手中的酒壶,又看向地上如同死狗般哀嚎的孙德才,一股后怕混合着滔天怒火,猛地冲上了头顶!
萧战为了提供无可辩驳的铁证,直接端起那只盛满了毒酒的粗瓷碗,将碗中清澈的酒液,毫不犹豫地泼向旁边一条正在欢快地啃着骨头的土狗。那土狗不明所以,闻到浓郁的酒味,还习惯性地、欢快地凑过去,伸出舌头舔了舔地上湿漉漉的酒渍……
然而,仅仅过了不到一秒钟,异变陡生!那土狗突然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呜咽,随即浑身剧烈地抽搐起来,口吐白沫,四肢疯狂地蹬动了几下,便直接僵直不动,眼球凸出,彻底断了气!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方才的喧闹欢腾瞬间冻结,所有人都被这眼前活生生、瞬息毙命的恐怖场景吓得目瞪口呆,倒吸冷气之声此起彼伏,不少人脸色煞白,连连后退。空气中只剩下孙德才因断腿和恐惧发出的、压抑而绝望的呜咽声。
苏文清看着那条顷刻间毙命、尸体尚温的土狗,又惊又怒,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紧接着便是如同火山喷发般的滔天怒火!他这辈子为官,虽也经历过官场倾轧、地方匪患,但何曾受过如此近距离的、针对他个人的、赤裸裸的致命威胁和侮辱?这简直是对朝廷法度、对他钦差身份的极致藐视和挑衅!
“好!好!好!”苏文清连说三个“好”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又带着炽热的怒火,蕴含着风暴来临前的恐怖平静,“真是无法无天!丧心病狂!竟敢谋害钦差!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说!是谁指使你的?!给本官从实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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