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谁家崽谁疼
萧战衣锦还乡的消息,那传播速度,比他当年在战场上撒丫子跑得还快。简直不是插了翅膀,而是给每个字都装上了八百里加急的烽火台,咻咻咻地就烧遍了周边城镇,顺便把信号弹打到了天边。自然,也精准无误地投送到了那些分散在各地、如今已能独当一面的“崽崽”们耳朵里。
这些小家伙们,哦不,现在可不能再叫小家伙了。他们如今,哪一个拉出来,都不是当年那些挂着鼻涕、需要萧战揣在怀里或者扛在肩上的小豆丁了。用萧战后来喝高了吹牛时的话说:“老子养的不是崽,那是散养了一群麒麟儿!随便放出去一个,那都是能搅动一方风云的人物!”
当然,这话得等他醉了才敢说,平时还得端着点“四叔”的稳重架子——虽然这架子在他身上,就跟纸糊的差不多,风一吹就歪。
最先杀回来的,是大丫萧文瑾。
好家伙,那阵仗!龙渊阁总掌柜出行,能寒碜了吗?前后四骑护卫,清一色的高头大马,眼神警惕,动作划一。中间一辆看似朴素实则内藏乾坤的马车,车帘一掀,先探出一只穿着精致绣鞋的脚,随即,一个身影利落地跳下车。
嚯!但见大丫,哦不,是萧文瑾大小姐,一身云锦暗纹的衣裙,剪裁合体,勾勒出已然成熟干练的曲线。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插着一支简单的玉簪,眼神锐利得像刚磨好的刀锋,扫视过来的时候,自带一股“闲人免近”的气场。她身后跟着的账房先生和随从,个个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
这,就是执掌庞大商业帝国,手下伙计成千上万,谈笑间金银流动的龙渊阁总掌柜!
然而,这所有的精明强干,在她抬眼看到那个叉着腰、咧着嘴、穿着一身崭新官袍却硬是穿出了土匪下山感觉的萧战时,瞬间冰雪消融。
那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女强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很多年前那个躲在四叔身后,怯生生拉着衣角的小丫头。
“四叔!”
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喊,萧文瑾甚至忘了脚下还有台阶,几乎是踉跄着扑了过去,像一只终于找到巢穴的乳燕,一头扎进萧战怀里,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前那质地良好的官袍上,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四叔!你可算回来了!你可算……回来了……”
萧战被撞得往后微微一仰,随即稳稳站住。他脸上的痞笑收了起来,化作一种近乎笨拙的温柔。他大手一下下拍着大丫的背,手感是坚硬的肩胛骨,这丫头,还是这么瘦。
“好了好了,大姑娘了,都是管着几百号人吃饭的总掌柜了,还哭鼻子?”萧战的声音放得极低,带着点哄小孩的调调,“快别哭了,让你手下那帮小子们看见,回头该笑话你了,你这掌柜的威严还要不要了?”
“他们敢!”萧文瑾闷在他怀里,带着鼻音哼了一声,手臂却收得更紧了,“在四叔这儿,我永远都是大丫,才不是什么总掌柜!”
“是是是,你是大丫,是四叔的大丫。”萧战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像被泡温了的酒,暖烘烘,晕陶陶。他揉着大丫的头发,感受着怀里孩子细微的颤抖,心里骂了句娘:狗日的世道,把老子的崽都逼成什么样了!嘴上却依旧不着调:“瞅瞅,这金豆子掉的,够买一车糖人了,便宜五宝那小丫头了。”
这边还没哄好呢,就听得院子外头,一阵马蹄声如同夏日滚雷,由远及近,轰隆隆就碾了过来。尘土尚未扬起多高,就见一队骑士旋风般冲进院门,为首一匹乌骓马,神骏非凡。马背上一位小将,身姿挺拔如松,面容被风霜磨砺出坚毅的轮廓,一身合体的军官皮甲,腰挎横刀,马鞍旁还挂着强弓,端的是少年英气,锐不可当!
不是二狗萧承志又是谁?
这小子如今是龙渊阁商队护卫队里挂了号的少年校尉,手底下管着百十号经过严格军事化训练的悍勇之士,专门负责最危险、利润也最高的商路安全,据说在西北道上,报上“萧二狗”的名号,比官府的通关文书还好使——当然,这名号他现在不太乐意提,太影响他萧校尉的威风。
萧承志勒住马缰,那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随即稳稳停住。动作干净利落,引得旁边大丫带来的护卫们都暗自喝彩。他跳下马,把缰绳随手扔给身后的兵,几步冲到萧战面前,胸膛还在微微起伏。
他本想立正,行一个标准的军礼,给四叔看看他如今的威风。可目光一接触到萧战那带着笑,又似乎有点泛红的眼圈,所有的规矩礼仪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四叔!”
他像小时候一样,猛地抱住萧战的胳膊,那力道大得差点把萧战带个趔趄。他仰着头,眼圈也是红红的,想说什么豪言壮语,比如“四叔我现在可能打了”,“我现在是校尉了”,可话到嘴边,翻来覆去就只剩下一句带着委屈和依赖的:“四叔!我想死你了!我真的……想死你了!”
萧战被他勒得龇牙咧嘴,心里却乐开了花,另一只空着的手毫不客气地揉上他的脑袋,把那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揉成一团乱草:“臭小子!毛长齐了是吧?力气不小!想老子?是想老子的藤条炒肉了吧?瞧你这嘚瑟样,骑马冲这么快,显摆你马术好?”
“嘿嘿,”萧承志傻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那股子战场上磨炼出的煞气荡然无存,只剩下憨直,“我这不是急着见您嘛!四叔,我现在真的可能打了,以后我保护你!谁再敢欺负你,我带兵踏平他!”
“滚蛋!老子现在是指挥使,用得着你个小兔崽子保护?”萧战笑骂,眼底的欣慰却藏都藏不住。这崽子,是真长大了。
这边正闹腾着,门口又来了人。这次动静小了很多,是一辆青布马车。车停稳,先下来一位精神矍铄的中年人,正是名动北地的名医林清源。随后,一个穿着青色布袍,气质沉静的小少年跟着下车,手里还提着个药箱,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清苦的药香。
是三娃萧远航。
他如今是林清源的得意门生,医术已然小成,在北地军民中颇有“小神医”的美誉。他先是恭恭敬敬地对着萧战行了个礼,叫了声“四叔”,然后也不多话,走上前,拉过萧战的手腕就开始把脉。
萧战由着他动作,嘴里还不闲着:“哟嗬,咱们家小神医回来啦?快给四叔看看,这当官当得是不是肝火有点旺?整天跟那帮老狐狸扯皮,憋气!”
萧远航凝神诊脉,又仔细看了看萧战的舌苔、气色,这才松了口气,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四叔身体底子好,无恙,只是有些劳累,待会儿我开个安神解乏的方子,喝两剂便好。” 他顿了顿,眼神里带着光,“四叔,我最近在研究改良麻沸散,用了北地几种新发现的草药,若能成,或许能让伤兵们清创接骨时,少受许多苦楚……”
萧战一听,脸上的嬉笑收敛了,他重重拍了拍萧远航的肩膀:“好小子!好!这比上阵杀敌更有功德!这是积大德的事!好好干!需要啥跟四叔说,四叔现在……呃,官儿不小,能帮你划拉点东西!”
正说着,四丫萧文瑜也到了。她是坐着邻居家的牛车慢悠悠回来的,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蓝布包裹。如今的四丫,出落得亭亭玉立,眉目如画,一身书卷气,安静得像一幅水墨画。她已是附近几个州县小有名气的才女,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偶尔写的时政策论,连县学里的老学究看了都击节赞叹,叹息她不是男儿身。
她走到萧战面前,脸颊微红,有些羞涩地将怀里的包裹递过去:“四叔,这是我平日写的一些诗词和文章,您……您有空看看。”
萧战接过那卷沉甸甸的纸,打开随意翻看了几眼。好家伙,那字迹娟秀工整,文章引经据典,立意深刻,有些时评更是针砭时弊,一针见血。萧战看得眼睛发亮,虽然他自个儿是个大老粗,但这不妨碍他欣赏有学问的人,尤其是自家崽!
“哎呀呀!了不得!了不得!”萧战夸张地大叫起来,把纸张抖得哗哗响,“看看!看看!咱们家这是要出女状元了啊!文瑜啊,你这文章,比四叔看的那些官样文章强一百倍!以后谁要是敢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四叔第一个替你抽他!”
萧文瑜被夸得满脸通红,心里却像喝了蜜一样甜。
就在这热闹非凡的当口,一个小身影如同小炮弹般从门外射了进来,精准无误地抱住了萧战的大腿。
“四叔四叔!你最最最可爱的五宝回来啦!”
低头一看,正是最小的萧文玥。这小家伙,年纪最小,机灵劲儿却最足,粉雕玉琢的小脸仰着,大眼睛眨巴眨巴,奶声奶气地开始了他标志性的“语出惊人”:“四叔四叔!你当了大官,是不是有很多很多钱呀?是不是比二狗哥打马匪赚的赏金还多?可以给我买一屋子、不,两屋子糖人吗?我还要那种会转的糖风车!”
“噗——”
“哈哈哈——”
这下,连同刚刚被揉乱头发的萧承志,和一脸严肃的萧远航,所有人都忍不住爆笑起来。院子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萧战弯腰,一把将五宝捞起来,扛在肩上,小娃娃兴奋得咯咯直笑。
看着环绕在自己身边的五个崽,高的矮的,文的武的,沉稳的跳脱的,个个眼神明亮,个个都有了出息。萧战心里那股子老父亲般的骄傲和满足感,简直要溢出来了。什么狗屁指挥使,什么衣锦还乡,都比不上眼前这一幕让他觉得踏实、痛快!
“都回来了好!都回来了好啊!”萧战大手一挥,气势十足,仿佛指挥的不是一家团圆,而是千军万马,“今晚!咱们吃团圆饭!好酒好肉都给老子端上来!不醉不归!老子……呃,四叔我高兴!”
他扛着五宝,指着自家这宽敞的宅院,又指指周围已经提前买下来的空地,声音洪亮地对孩子们宣布:“崽子们,都给老子看好了!这宅子,够大吧?周围这些地,都是咱们家的!等你们再大点,成家立业,娶媳妇的娶媳妇,招女婿的招女婿,就在旁边,挨着四叔,给你们起新院子!咱们一大家子,永远住一块,永远这么热热闹闹的!谁也别想再把咱们分开!”
孩子们听着,看着四叔虽然吊儿郎当却无比认真的表情,脸上都露出了无比温暖和依赖的笑容。无论他们在外面是总掌柜、是校尉、是小神医、是才女,还是机灵鬼,在四叔这里,他们永远都是那个需要被疼爱、被守护、被惦记的崽崽。
萧火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想当年他和三弟一起去从军,三弟已命丧战场,他回来后兄长夫妇已经去世,但是看到五个孩子。还是感叹兄嫂后继有人了。被俘虏后,他也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回来。现在看到阖家团圆的一幕。更是双眼通红泪珠子都想往下掉,只能偷偷的擦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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