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马粪变黄金

否定孩子们的草案，像给孩子们指明了方向，沙棘堡的守备府，那间四面漏风却承载着无数决策的“议事厅”里，气氛如同外面的天气一样，带着点燥热和压抑。空气中弥漫着黄土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萧战身上带来的汗水和金属的气息。

大丫，这个日渐显露出精明干练的小姑娘，此刻正紧紧攥着一本厚厚的账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她的小脸绷得像块石板，只有急促的呼吸暴露了她内心的激动和不平。

“四叔！”她的声音清脆，却带着与她年龄不符的沉重，将账册“啪”地一声摊开在萧战面前那张摇摇晃晃的木桌上，手指点着上面用朱笔圈出的几个触目惊心的数字，“龙渊阁商队这个月的利润，刨去必要的周转和预留，能挪用的，满打满算，还差二百两；您划出来的那个‘工打满算就八百两！可您看看下个月的计划——排污渠最后一段的工钱和陶管采购，预计缺口三百两；居民区那几十间示范性砖房的业区’，光是平整地基、修建简易工棚，没有五十两下不来！这还只是基础建设！”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抬头迎上萧战看不出情绪的目光，语气坚定：“我的建议是，集中所有能动用的资金，优先保障排污渠和居民区改造！这是民生根本！老百姓看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人心才能稳住，才会真心实意跟着咱们干！至于……”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旁边抱臂站着的二狗，“至于军堡加固和武器更新，可以……可以暂缓一步！”

“放屁！绝对不行！大丫你疯了？！”

如同点燃了火药桶，二狗像只被激怒的小豹子，猛地从墙根窜了过来，一脚踩在旁边的破板凳上，震得那板凳吱呀作响。他脸红脖子粗，额头上青筋都爆了出来，指着大丫的鼻子吼道：“暂缓军堡？暂缓武器更新？四叔！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沙棘堡是什么地方？是他娘的战战战战边关！是顶着狼族刀尖的前线！赵叔前天还带回消息，戎族的探马就在北边五十里外晃悠，跟逛自家后院似的！没有坚固的军堡挡着，没有锋利的刀箭指着，我们拿什么守？啊？等敌人骑着高头大马冲进来，你修再漂亮的排污渠也是给敌人冲粪坑用的！你盖再结实的砖房也是给敌人当营房的！这钱，必须优先用在刀刃上，用在强军保命上！”

“二狗！你混蛋！”大丫气得浑身发抖，眼圈瞬间就红了。她为了筹措这点资金，日夜不停地扒拉算盘，跟商队管事磨破嘴皮子，头发都不知道揪掉了多少，此刻被自己亲弟弟如此不留情面地顶撞，委屈、愤怒、还有一股不被理解的辛酸一齐涌上心头，声音都带了哭腔：“你没有管过钱，你不知道柴米油盐贵！是！强军重要！可没有稳定的后方，没有老百姓的支持，你就算有十个铁打的军堡又能怎样？士兵也是人，也要吃饭穿衣，他们的父母妻儿也要活！你把所有钱都拿去造武器、修城墙，老百姓饿死了，跑光了，谁给你种粮食？谁给你运物资？谁在背后支持你打仗？你这是杀鸡取卵！是竭泽而渔！”

“你才混蛋！你……你妇人之见！胆小如鼠！”二狗被她说得有些词穷，情急之下口不择言，“就是因为你们这些管钱的，前怕狼后怕虎，扣扣搜搜，我们才一直这么被动，连城墙都修不利索！强军才能保境！强军才能安民！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吗？”

“你说谁胆小？你说谁妇人之见？我这都是下蛋的母鸡，是为了沙棘堡的长远打算！”

“狗屁的长远！敌人打来了，鸡窝都给你端走，就什么都没了！还谈什么长远！”

兄妹俩越吵越凶，声音一个比一个高，几乎要把屋顶的茅草给掀飞了。三娃、四妞和五宝缩在角落里，看得目瞪口呆。三娃觉得两边说的好像都有点道理，小眉头皱成了疙瘩；四妞担心地看着快要哭出来的大丫，小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五宝则眼珠滴溜溜转，觉得这架吵得比街上泼妇对骂有水平多了，甚至想拿出小本本记录一下精彩语录。

“吵！吵！日他个仙人板板！当老子这里是菜市场啊？！”

一声如同虎啸般的怒吼，如同冷水泼进滚油锅，瞬间镇压了全场的嘈杂。萧战黑着脸，嘴里叼着根快嚼烂了的草根，像一尊煞神似的堵在门口，眼神不善地扫过吵得面红耳赤、几乎要扭打在一起的姐弟俩。

他二话不说，抬起蒲扇般的大手，给还在梗着脖子的二狗和大丫的后脑勺一人一个清脆的爆栗，敲得两人“哎哟”一声，抱着脑袋蹲了下去。

“老子在外面跟那帮奸商斗智斗勇，跟工匠们磨破嘴皮子，回来还得听你们这两个小兔崽子在这儿搞内讧？！精力旺盛是吧？给老子去城外跑二十圈！扛着沙袋跑！”萧战叉着腰，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两人脸上。

他先指向委屈巴巴的大丫，语气稍微缓和了点，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大丫！你管钱，知道没钱的难处，知道一个铜板要掰成两半花，这没错！老子欣赏你这点！精打细算，是持家之本！但你也得给老子明白，”他话锋一转，声音又严厉起来，“有些钱，省不得！那是保命的钱！是底线！”

接着，他又指向捂着脑袋、一脸不服不忿的二狗，骂道：“二狗！你想强军，有血性，遇到事敢拎着刀子上，这点，随我！老子也他娘的想立刻把城墙修得跟铁桶一样，给兄弟们换上最好的铠甲，最锋利的战刀！但你想过没有，钱从哪儿来？光靠抢啊？啊？咱们不是流寇！是官军！是这沙棘堡的父母官！得讲规矩（至少表面上）！建设，是为了有个安稳的窝，有个能持续下金蛋的母鸡！强军，是为了守住这个窝，不让外面的野狼把老子的母鸡和金蛋都一锅端了！这他娘的矛盾吗？啊？！这他娘的就叫相辅相成！”

三娃偷偷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蜜饯塞进嘴里，小声对旁边的四妞嘀咕：“四叔最近是不是偷偷用功了？都会用‘相辅相成’这么文绉绉的词了？昨天我还听见他对着墙练习来着……”

蹲在房梁上（不知什么时候爬上去的）的五宝，闻言嘎嘎怪笑起来，声音在空旷的屋子里格外响亮：“三哥你这就不懂了吧！我昨晚亲眼瞧见，四叔捧着本《孙子兵法》在油灯底下用功，结果看着看着就打起呼噜，口水流了一书，把‘孙子兵法’四个字都泡成‘孙子饼法’啦！哈哈哈！”

萧战老脸一红，抬头恶狠狠地瞪了五宝一眼：“小兔崽子给老子滚下来！再敢胡说八道，老子把你吊井里凉快凉快！”  五宝吓得一缩脖子，哧溜一下滑了下来，躲到四妞身后。

萧战清了清嗓子，重新板起脸，对着垂头丧气的兄妹俩做最后总结：“都给老子记住喽！一个字——和！家和万事兴！窝里斗，死得最快！建设与强军，就像老子的左手和右手，打架的时候都得用上！缺了哪个，老子都是残废！大丫，你的账本要继续算，但要算得更活络，更有策略！想想怎么把这一两银子，生出二两、三两的利来！二狗，你的强军梦，老子支持！但你也得给老子动动你那榆木疙瘩脑子！怎么用最少的钱，办最大的事？军堡能不能分阶段修？先修最紧要的箭楼和瓮城？武器能不能自己想办法造？找找本地有没有会打铁的？光会伸手管你姐要钱，那是败家子，是怂包软蛋行为！”

兄妹俩互相瞪了一眼，虽然心里还是各有各的理，但在萧战的淫威和这番连削带打、夹杂着粗话却又莫名有点道理的教育下，也只能暂时偃旗息鼓，但眼神里都憋着一股不服输的劲，暗下决心要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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