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报国寺,王霸论
报国寺这回的王霸之辩,阵仗可真不小。
江南道有点名气的士子,几乎都来了,把寺庙前前后后挤得满满当当。
这些读书人出门,排场一个比一个大,身边少不了跟着各色女子——有道袍素净的女冠,有手抱琵琶、才名在外的女校书,更有不少是府里精心调教、容貌出众的美婢。
一时间,寺内香风阵阵,环佩叮当,莺声燕语,反把诵经声都给压了下去。
一位中年僧人看着这景象,眉头拧成了疙瘩,忍不住低声对同伴叹道。
“唉,这……这成何体统?好好一个清净佛门,倒成了……成了风月场一般,实在是玷污了圣地啊。”
他声音不大,却刚好被不远处的陈儒听见了。
这位学宫祭酒,本来正斜眼看着那些士子与女子谈笑,一听这话,火气“噌”就上来了。
他猛地转过身,指着那僧人就斥道:
“放屁!你这秃驴说的什么混账话?!”
他声音清亮,引得附近不少人都看了过来。陈儒全然不顾,继续喝道。
“女子怎么了?女子进了你这寺庙,就玷污清净了?佛门不是口口声声说众生平等吗?
怎么,女子就不是众生?依我看,是你们自己心里不清净,看什么才都是脏的!”
那僧人被骂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待看清发难的是上阴学宫祭酒陈儒,到了嘴边的反驳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这位年轻祭酒年纪虽轻,地位却高,学问大不大不知道,但武功很高,脾气更是火爆,招惹不起,只得双手合十,低下头,喏喏道:“阿弥陀佛,祭酒息怒,是贫僧失言了。”
说完,便匆匆退到一旁,不敢再争辩。
陈儒余怒未消,冷哼了一声,这才拂了拂袖子,转头继续打量起那些美貌女子来,嘴里还不满地嘀咕着:“什么毛病……”
卢白颉走到了他身边,笑着道,“你一个学宫祭酒,也向往这些?”
陈儒随口道,“食色性也,人之常情罢了。”
徐凤年溜达过来,正好把陈儒骂和尚和之后打量那些女眷的情形瞧了个满眼。
他心里顿时“哦豁”一声,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
这位北凉世子摸着下巴,眼神在陈儒和那些莺莺燕燕之间扫了个来回。
他看陈儒骂完和尚后,那眼神还时不时往那些身段窈窕、容貌出众的女子身上瞟,虽然装得一本正经,但那点男人都懂的意思,徐凤年这种风月场里打滚的家伙还能看不出来?
“原来好这口……”
徐凤年心里嘀咕,嘴角就弯起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正愁没个合适的由头跟这位学宫祭酒拉近关系,毕竟昨天刚挨了人家一巴掌,硬贴上去也太跌份儿。
这下好了,投其所好嘛!
他脑子里立刻就开始盘算起来:是找两个知情识趣、又会吟诗作画的女校书呢?
还是挑几个北凉带来的、带着点异域风情的妩媚婢女?
或者双管齐下?
总之得是顶尖的货色,才能显出诚意,打动这位看起来眼光不低的祭酒。
这么一想,徐凤年觉得接下来去上阴学宫的事儿,好像一下子就有了门路。
他心情顿时轻松了不少,再看陈儒时,觉得这位祭酒大人那点“好色”的小毛病,非但不讨厌,反而有点可爱起来了。
这边徐凤年心里正盘算着给陈儒送美女的“大计”,嘴角那点不怀好意的笑容还没收起来,忽然觉得身边一阵风扑来。
他下意识一扭头,就见一个穿着素淡衣裙的少女气冲冲地站到他面前,一张清丽绝伦的小脸绷得紧紧的,那双漂亮的杏眼正恶狠狠地瞪着他,像是要喷出火来。
徐凤年一看是她,非但没恼,反而乐了。
他习惯性地伸出手指,在那光洁的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笑道:“小泥人,大清早的,谁又惹着你了?瞪我干什么?”
这少女正是姜泥,昔日的西楚公主,如今算是他身边的侍女。
她捂着被弹的额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想起刚才徐凤年盯着那些女子、又跟陈儒那种“好色之徒”混在一起的模样,再结合他此刻脸上那点坏笑,姜泥认定了这北凉世子没干好事。
她胸脯起伏,也顾不得什么尊卑,开口就骂,声音清脆,带着十足的鄙夷:
“好色之徒!不要脸!”
徐凤年轻哼道,“食色性也,大俗即大雅。”
随后,他也不管姜泥的反应,随之走入席位中,而跟着他一起来的人,也都是随便找地坐下。
陈儒也同样坐在了上席上。
那些士子听说他是上阴学宫的祭酒后,纷纷都是来向他行礼,毕竟上阴学宫算得上天下士子的圣地,祭酒这个位置,自然也备受尊重。
报国寺的大殿里,王霸之辩总算开始了。士子们分坐两旁,引经据典,争得面红耳赤。
这个说王道以仁为本,那个说霸业需靠实力,声音一个比一个高,都想压过对方一头。
可坐在上首的陈儒,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他一只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眼神压根没落在那些慷慨激昂的士子身上,反而溜溜地往四周瞟——那些随士子们来的女冠、女校书、美婢们,倒是更吸引他的注意。
他看得毫不避讳,时而点头,时而轻笑,分明是在品评美色,哪里像是在听什么高谈阔论。
底下辩论的士子们渐渐察觉到了祭酒大人的走神。
他们在这里绞尽脑汁、唾沫横飞,指望能得到学宫祭酒的一句赏识,谁知人家根本懒得听,心思全在女人身上。
这简直比直接驳斥他们还让人难堪。
几个年轻气盛的士子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交换着恼怒的眼神。
说话的声音虽然没停,但那底气却泄了不少,大殿里的气氛变得有些怪异,热烈的争论中掺杂进了一种压抑的不满。
偏偏陈儒浑然不觉,或者说根本不在意,目光依旧在那些姹紫嫣红间流转,把这严肃的清谈场合,当成了赏心悦目的游园会。
大殿里的争论声似乎低了下去,不少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瞟向上首心不在焉的陈儒。
就在这时,一个坐在角落、声音并不算太响亮的提问,却清晰地传了出来:
“不知陈祭酒,对此王霸之论,有何高见?”
这话问得客气,但在当下这微妙的氛围里,却像根针似的,轻轻扎破了那层虚伪的平静。
陈儒正瞧着一个女冠的侧影出神,闻声有些不悦地转过头。
他循声望去,只见发问的是个年轻士子,身穿洗得发白的青衫,肘部还打着不起眼的补丁,一看便知是寒门出身。
陈儒的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他学宫许久,最懂看人下菜碟。
一个寒门子弟如何能够参加这种士子聚会的王霸论?这背后肯定有人资助。
而这个受人资助的书生,直接来质问他?
陈儒心里冷笑,断定这背后必定有人指使,想让他当众出丑,或者试探他的深浅。
他收起漫不经心的神色,身体微微前倾,锐利的目光盯住那个寒门士子,语气平淡却带着压迫感:
“你,叫什么名字?”
那寒门士子在这般注视下,神色却不见多少慌乱,只是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回答:
“学生,陈锡亮。”
陈儒微微抬头,看向了北凉世子徐凤年的方向,而徐凤年则是心虚地低下了头。
毋庸置疑,这陈锡亮背后站着的,肯定是北凉世子徐凤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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