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9章 哪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港城，中环，四季酒店宴会厅。

　　水晶吊灯的光芒倾泻而下，映照着台下西装革履、衣香鬓影的金融精英们。

　　小神童赴美上市前的亚洲路演，港城站，正进行到关键环节，牟其忠站在聚光灯下，额角微微见汗，正竭力描绘着小神童的宏伟蓝图和世纪芯的广阔前景。

　　他内心远不如表面那般镇定。

　　尽管有陆阳的保证和深城投的背书，但踏入港城地界的那一刻起，李家这座无形大山的阴影就始终笼罩着他。

　　他目光扫过台下，试图分辨哪些是李家授意来“捧场”的冷面看客，哪些是真正感兴趣的潜在投资人。

　　会场气氛虽不至冷场，却也远未达到他预期的热烈。

　　他心中暗骂：“这帮港佬，果然还是被李家拿捏着……”

　　就在牟其忠准备抛出最后一个重磅数据，做最后冲刺时，宴会厅厚重的侧门被无声推开。

　　一行人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为首者是一位气质儒雅的中年人，正是李家旗下旗舰券商“港基证券”的现**裁，李超人的得力助手，陈方洲。

　　牟其忠的心猛地一沉，握着话筒的手指关节有些发白。

　　“来了……终于忍不住要出手搅局了吗？”

　　他强作镇定，准备迎接可能的刁难或冷场。

　　然而，出乎所有人预料，陈方洲并未走向预留的贵宾席，而是径直走向了签到处。

　　他拿起笔，在认购意向书上龙飞凤舞地签下名字，然后对着略显错愕的牟其忠微微颔首，朗声道：“牟总，精彩！港基证券看好小神童的未来，尤其对世纪芯的国产化战略深表认同。我们决定，认购本次IPO份额中的5000万美元。”

　　这笔数目不小。

　　按照陆阳这次给小神童制定的融资方案，又参考了更熟悉华尔街模式的高盛资本给的意见，这回小神童的上市IPO准备放出18%的股份，预计筹集公司发展所需的资金不低于九亿美金？

　　因为低于20%，仍旧属于标准型上市融资方案，平衡的融资，稀释与流通性，是绝大多数上市公司的选择。

　　但远高于保守型上市融资方案的12%安全性。

　　市场上的流通股多了。

　　一旦有人或者机构恶意从2级市场收购上市公司股票，那么极有可能会对创始团队对上市公司的控制权，造成潜在的很危险的冲击。

　　不过18%这个数字。

　　是陆阳可以接受的一个数字，太少了，那么上市能融资到手的资金势必要少上很多，而太多了，一旦超过安全警戒线，也确实会对他包里的小神童幕后控制权造成冲击。

　　至少短时间内。

　　世纪末以前。

　　网络视频播放格式未兴起，网吧这种又能打游戏，又能看电影，又能引导年轻人观影潮流的风向也还未出现，VCD/DVD仍还是市场视频播放格式的主流，那他就不可能彻底放手。

　　说白了，小神童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仍然会是他陆阳手里的制造现金的一头奶牛。

　　5000万美金，已经相当于此次上市路演，准备向机构推销的小神童代销总股本的5.5%，接近1/18。

　　看起来好像也不多。

　　但是实际上，因为这次IPO的主场是在北美，在曼哈顿华尔街，主要的承受商也会重点挑选一些华尔街有实力的券商。

　　留给牟其中这边的分会场，路演的支线，包含了港城与新加坡两地的筹划，也不过是才准备的两亿美金的股票，除非北美之行并不顺利，公司才有可能重新调整战略。

　　将承销商的选择重心转移。

　　可据牟其忠所知，萧军那阵子在高盛资本的洪总帮衬下，一到北美刚下飞机就受到热烈欢迎，到了华尔街，更是整个华尔街都差点要沸腾，他们太需要这种神秘东方大陆来的科技公司，配合看似扎实又亮眼的公司财务报表，那绝对是用来讲故事的独一无二选择，投资人们绝对会疯狂挥舞钞票购买。

　　那小子有没有吹牛逼？

　　牟其忠不晓得，但是他晓得，这回自己的港城，星加坡路演之行，已经可以做到轻轻松松，毫无压力。

　　有当地券商认可，当然是最好，即使没有这两地券商的认可与捧场，大不了这两亿美金的承销，仍然还是交给华尔街那帮疯子，反正萧军那小子不是说：么问题吗？

　　结果事与愿违。

　　意料之中，搅局者，捣乱者，背地里使绊子的李家，居然反倒成了今天场上第一个站出来给他牟其忠捧场，当场抛出豪言认筹5000万的大券商。

　　这画风不对啊！？

　　你李家不是一直背后支持先科电子，小霸王，联响……等这些友商公司，还组建了一个叫什么亚洲影音基金，号召友商们都加入，来跟老子打擂台，结果就这？！

　　不理解！！！

　　牟其忠一时脑子里面有些宕机，实在想不明白这李家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

　　不过没关系。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上赶着来送钱，他数遍全身上下的口袋，也没有理由拒绝，挣钱嘛，不寒碜，即使竞争对手暂时合作，切，又有何妨？

　　“爸，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你明知道儿子我跟这三人有仇，他们三人……当初可是差点要了你儿子我的命，你怎么还能让陈经理去给他们捧场？”

　　太平山，浅水湾，李家豪宅。

　　与牟其忠一样对此事完全不理解的小超人李则楷，一脸怒气冲冲的走进别墅，又急匆匆的上了楼，找到了在楼上书房，早就料到他会回来，喝茶品菊等着他的李超人。

　　“这么大的人了做事还毛毛糙糙，不知道先敲门吗？”

　　“能不能学学你哥？”

　　“我还没死，也没到老糊涂的程度，认筹小神童的5000万美金股票，是你哥的建议，也是我的决定……”

　　李超人放下茶杯。

　　瞥了闯进书房来，一脸怒气冲冲的幼子一眼，老脸上陡然发出一声冷哼：“你这一年多来在内地，一直可是在跟进咱们李家牵头的亚洲影音基金，按理来说你应该对内地的VCD市场格局很了解。

　　小神童这家公司，它能顶住由我们李家牵头入股的多家公司的围追堵截，还能一直独占噱头，市场规模不减反增，足以证明它的潜力……”

　　听到这句话，李则楷脸色一变，狠狠的盯了一眼从他进来以后就当不存在了他哥李则巨。

　　连猜都不用猜，肯定就是对方搞的鬼。

　　又又一次了，为什么每回都要这样？

　　“不用看你哥。”

　　面对小儿子桀骜不驯，李超人重重放下手里的茶杯，“你哥他也是为了让公司多挣钱，向我提供的小神童这次IPO进程以及市场认筹数据非常的亮眼，有足够充足的数据支撑来证明这次他们的上市一定会取得圆满成功，股价也会迎来短时间内的飞涨，这里面有没有我们李家的认筹也都一样，改变不了结局。

　　既然如此，有没有我们李家都一样，为何我们李家不能当这个承销商，你要知道，若是一切顺利，这里面的利润将数以亿计……”

　　商人重利，作为纯粹的商人，没有理由放弃这么一口到嘴的蛋糕。

　　“爸，你忘了，他们可是咱们的竞争对手，你这样做，只会令咱们的合作伙伴寒心。”

　　李则楷不甘心，仍在试图说服父亲。

　　老头子这样做简直鼠目寸光，而且也太不把他这一年多来在内地的辛苦当一回事。

　　“楷弟。”

　　他大哥这时不得不出声了。

　　李则巨一脸谦谦君子的表情道：“咱们做生意，哪有永远的敌人，只要能挣钱，哪怕昨天还是敌人，今天也可以当朋友的嘛。

　　至于你说寒了那些你内地盟友的心，那就更可笑了，咱们李家是何等实力，能够看得起他们，投资他们，那是他们的荣幸，而且若不是他们不争气，迟迟不能做大做强，赶在小神童之前上市，我又何须建议父亲拿钱出来捧人家的臭脚？！”

　　一番连消带打，逐一逐条全面对亲弟弟的话术进行了反驳。

　　李超人脸上露出笑容，显然是很满意长子对幼子的回答。

　　李则楷脸一阵青一阵白，感觉到胸口也有些闷，想要大口喘气，自己一年多以来的努力，放下港城自己公司的生意，全心全意的为家族的生意奔波，居然只换来了亲哥哥的一句“你们不争气，我才捧对方的臭脚，你们若争气，何至于此？！”

　　对呀，这是怪我不争气，所以这是要准备全盘否定我的努力吗？

　　他深吸一口气，压制心底的愤怒，眼神略过他哥，看向老头子，“爸，我就问你，我的命是不是你也不在乎？”

　　言下之意，就是他当初被绑架，他已经认定了就是萧军，陆阳，牟其忠，这帮内地人在背后搞鬼。

　　真不真不重要。

　　眼下也只有用这个方式，将公事变成私事，或许才能劝说老爷子回心转意。

　　不然他也没脸再去内地了，被自己亲哥在背后捅一刀，这个由李家牵头的亚洲影音基金的理事长不当也罢。

　　免得被人嘲笑。

　　李超人眼神深邃的望着这个次子，有些许的失望，有些许的无奈，“你还是不明白，算了，亚洲影音基金理事长的位置你把它交出来，忙了一年多了，也该歇歇了，今后这一块就由你大哥来负责，你既然不喜跟仇人打交道，想不明白咱们生意人应当要秉持的和气生财之道，与其放任你出去惹祸树敌，不如回来，在这港城一亩3分地，至少咱们李家还能说的算，遍地都是能挣钱的生意……”

　　李则楷闻言脸一白。

　　自己主动放弃，跟被眼前的父亲亲自开口，剥夺了自己手上的权利，这是两回事。

　　看来自己果然不管再怎么努力，永远都不可能得到父亲的认可，这李家是大哥的，也容不得自己插手李家的家族生意。

　　可笑，自己还以为只要自己足够的努力，足够的表现出彩，父亲也迟早会认可自己，将多年打拼下来的家族企业也留给自己一份，而不是整个家族企业全部都打包起来由大哥一个人来继承。

　　同为港城本地四大家族，其余三大家族都不是像李家这样，虽然也会选定一名出色的继承人来继承家族企业董事长的身份，以确保家族能够以稳妥的方式传承下去，但是企业的股份却会按照亲疏以一定比例分给创始人的子孙后人……

　　为什么？

　　难道我不是爸的亲儿子？！

　　他实在不理解，为什么做了几十年生意的父亲会在选择继承人这件事情上，做的如此的绝情，完全不讲一丝亲情，也不给他这个次子留一点余地。

　　每次就当他想好好表现，在家族企业中好不容易站稳脚跟，想跟大哥堂堂正正的来一场兄弟间的公平竞争，就马上会面临父亲的无情打压。

　　罢了。

　　已经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不如早点放手，忘记掉这豪门出身，全力打造自己的李则楷帝国。

　　港城四大家族中有两个李家，为何不能再出现第三个李家？！

　　老头子能够花30年打造长实集团，鼎定港城四大家族之一的地位，被送绰号李超人，自己现在也被媒体称为小超人，为何就不能再花30年，打造出第二个属于自己的长实集团？

　　这一刻，李则楷终于悟了。

　　而陆阳没悟，陆阳还在周旋美色之间，他把牟其忠一个人丢在四季酒店的公司路演现场，美其名曰将出风头的机会交给牟其忠一个人。

　　带着已经怀孕三个月，度过了怀孕早期的许思琪，先是逛了逛港城各大商场，Shopping了一番，然后意外的居然也没有把人带去太平山半腰处位于浅水湾的豪宅，而是直接又去了机场，包下了一架飞往星加坡的飞机。

　　这座港城他终究还是决定要留给杜玲玲，这位杜姐姐虽然还没有确定要辞去公职的日期，但既然当初已经答应过对方，而且也准备要全力助对方在港城打拼出一番事业来，那么就不好再食言而肥。

　　陆阳也问过许思琪，等生下来孩子以后，想不想留在境外，替自己打理在境外的生意，或者想要自己创业也行，他必须肯定全力以赴的相助她。

　　但是很遗憾，这是一个小女人，完全没有这个打算。

　　倒是有说自己生完孩子以后的计划。

　　她打算等把孩子生下来，长大一点，等孩子能够上幼儿园了，她就把孩子带回去国内去上幼儿园，免得在国外养成香蕉人，到时候就谎称自己在国外已经结婚，找的是个华人老公，可惜又离了婚，于是现在又决定回国发展。

　　“哼，休想甩掉我，到时候我还要赖在你身边，你可不能嫌弃我生过孩子，还是一个离异女人，嘻嘻……到时候我还给你当秘书。”

　　她倒想的挺美，而且想的很长远，一点都不为未来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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