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马上的苍老背影
军心，在这一刻，彻底崩了。
魏忠贤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他那颗被权力喂养得无比肥大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知道，自己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走。”
他猛地掉转马头，在一众心腹的簇拥下，就想往人群后面逃。
“想走。”
张顺笑了。
“你问过我答不答应了吗？”
他缓缓地抬起了右手，那根刚刚才饮过人血的黑色铁器，再次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他甚至都没有瞄准。
只是对着远处那个骑在马上的苍老背影，轻轻地扣动了扳机。
“砰。”
一声清脆的，却又让所有人灵魂都在战栗的枪响，再次响彻了整个紫禁之巅。
正在纵马狂奔的魏忠賢，身体猛地一僵。
他缓缓地低下头，看着自己那身象征着无上权力的猩红色蟒袍之上，同样多了一个，正在汩汩冒着鲜血的窟窿。
他张了张嘴，他想说些什么。
可他那颗被子弹，搅得稀烂的心脏，已经不允许他，再说出一个字。
“噗通。”
这位权倾朝野，甚至还做着九千岁美梦的东厂提督，重重地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将那面象征着他无上权力的黑色大纛，压在了身下。
他死了。
死在了，他最引以为傲的十万禁军面前。
张顺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枪，他甚至都没有去看地上那具，正在慢慢变冷的尸体。
他只是转过身，将那个早已吓得说不出话来的八岁小皇帝，轻轻地抱了起来。
他高高地将这个，大康王朝未来的主人，举过了头顶。
他对着下方那十万，已经彻底失去了主心骨的禁军将士，发出了如同神明一般。
“魏贼已诛。”
“从今天起。”
“我张顺，便是大康王朝，唯一的摄政王。”
“谁赞成。”
“谁反对。”
十万禁军，黑压压的一片，死寂无声。
张顺那句“谁赞成，谁反对”，如同一块巨石砸入死水，却没有激起半点涟漪，只有一圈圈无声的恐惧，在每一个人的心头扩散。
没人赞成，因为他们还没从这神鬼莫测的惊天逆转中回过神来。
更没人反对，因为魏忠贤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和他眉心那个血窟窿，就是反对的下场。
可这死寂，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抗拒。
他们跪的，是神罚，是天威，不是他这个自封的摄政王。
“张顺。”
一个嘶哑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九门提督吴三桂，那个先前一直跟在魏忠贤身边的禁军最高统帅，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没有看张顺，而是对着城楼上的太后和幼帝，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太后，陛下，魏贼弑君，罪该万死，神使大人诛杀国贼，乃我大康的恩人。”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
“但国不可一日无君，更不可一日无法。”
“祖宗之法不可废。”
“摄政王一职，关乎国体，当由朝中诸公，会同宗室，共议之后，再奏请太后与陛下定夺，岂可如此儿戏。”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捧了张顺，又搬出了祖宗之法，瞬间就将张顺置于了朝堂法度的对立面。
不少禁军将领，眼神开始闪烁。
他们怕张顺的妖法，可他们更敬畏这数百年来，早已深入骨髓的规矩。
“吴提督，说得有理。”
张顺笑了。
他抱着那个八岁的小皇帝，一步步地走到了城楼的边缘，居高临下地看着吴三桂。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末将不敢。”
吴三桂再次叩首。
“末将只请神使大人，暂入宫中歇息，待我等整肃京城，安抚百官之后，再行大议。”
好一招拖刀计。
张顺只要点了这个头，就等于将刚刚夺来的主动权，拱手让了出去。
他今天能凭神迹镇住十万禁军，可等这些人回过神来，在那些文官的煽动下，明天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
“你的意思是，本王这摄政王，是自封的，名不正，言不顺。”
“末将不敢。”
吴三桂的头，埋得更低了。
“你敢。”
张顺的声音，陡然转冷。
他没有再看吴三桂，而是猛地转过身，将怀里那个早已吓得浑身发抖的小皇帝，直接推到了太后的面前。
“太后。”
“哀家在。”
“告诉他们，这摄政王，是我自封的，还是先帝爷，留下的遗诏。”
太后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看着张顺那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又看了看城下那十万虎视眈眈的禁军，她知道，这是她第二次下注。
这一次，赌的是整个大康的国运。
她深吸一口气，扶着墙垛，用一种威严却又带着无尽悲痛的声音，对着城下所有的将士，发出了泣血的宣告。
“先帝宾天之前，曾留下口谕。”
“他说，魏贼之后，必有国贼。”
“唯有天神使者张顺，可安天下，定社稷。”
“着张顺，为摄政王，总领天下兵马，辅佐新君。”
“此乃先帝遗命，谁敢不遵。”
她猛地指向了吴三桂。
“吴三桂，你是想抗旨不尊，与魏贼同罪吗？”
吴三桂的身体，猛地哆嗦了一下，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刚刚还吓得瘫软在地的女人，竟然敢当着十万人的面，说出这番话来。
可他还没来得及反驳，一个更加让他魂飞魄散的景象，出现了。
只见张顺的身后，那片空无一物的青天之上，不知何时，竟然再次浮现出了一行，由万千星光汇聚而成的金色大字。
“奉天承运，摄政王张。”
那八个字，如同天神亲自执笔写下的法旨，每一个笔画，都蕴含着足以让凡人魂飞魄散的无上威严。
“现在，吴提督，你还觉得，本王的这个王位，名不正，言不顺吗？”
吴三桂那张布满了风霜的老脸，瞬间血色尽失。
他看着穹顶上那八个神迹一般的大字，又看了看城楼上，那个抱着皇帝，神情冷漠的男人。
他那颗坚守了半生的信念，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崩溃了。
“噗通。”
这位掌管着整个京城防务的九门提督，双膝一软，重重地跪了下去。
“末将吴三桂，参见摄政王。”
“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这一跪，就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午门之前，那十万刚刚还有些动摇的禁军将士，再也没有了半分的犹豫。
山呼海啸般的跪拜之声，响彻了整个紫禁之巅。
张顺满意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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