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扶摇
扶摇？娘？
楚姮看向门外向她探身招手的女子。
女子乌发挽起，发间只簪了一支明珠簪，明珠素净灿烂，简洁又灵动。
她应当已近不惑之年了，但严苛的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多少风霜，依旧是身姿亭亭，颜若朝霞，尤其一双眼睛生得明若星辰，极为漂亮。
原来这便是宁平侯沈愈的原配正妻，明夫人，明簪雪。
有别于甄氏的娇艳华丽，却是另外一种明媚英姿。
“娘！”一声清亮的女声响起。
沈栖梧从楚姮身前掠过，径自走向明簪雪。
“天这样冷，您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儿来了？茉娘呢，怎么也不陪着您？”
沈栖梧吩咐自己的婢女：“流莺，拿我的斗篷来给娘披上。”
沈愈也快步上前，体贴地握住明簪雪的手：“簪雪，怎么又不听话偷跑出来？说了多少遍了，不论去哪儿，身边都要带着人，手这么冷，我叫人送你回去。”
丫头凑近楚姮身边，小声感叹：“小姐，传言真是没错，侯爷对这位疯了的夫人真是又温柔又体贴，用情至深，唔……二小姐也很孝顺。”
楚姮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嗯，看起来的确如此。”
她才刚到侯府，对旁人的感情过往未窥全貌，了解不深，不好置评。
若只是这般看着，沈愈对明夫人的确不离不弃，温柔体贴，呵护周全。
但楚姮不是很懂，对发妻用情至深，和与别的姬妾儿女成群，这二者之间真的不存在冲突吗？
几个婢仆从祠堂院外匆匆赶来。
跑在前头的是个身量高挑的妇人，看起来只比明簪雪年长少许，顾不得行礼，先将手中的火狐裘为明簪雪披上。
“侯爷，二小姐，茉娘没能看好夫人，没想到取了件狐裘的工夫，转头夫人就不见了。”
沈愈并未训斥，说道：“无妨，天冷，先带夫人回去吧，近来就别让她去抱月轩了，二姨娘殁了，尽量避着些，免得夫人害怕。”
“是，奴婢记下了。”茉娘上前扶住明簪雪，轻声劝说，“夫人，外头冷，奴婢扶您回去，厨房给您炖了蜜耳雪梨盅，很甜的。”
明簪雪听到吃食，明眸灿亮看向茉娘。
就在茉娘以为成功说动了夫人时，明簪雪却撇开她，开开心心地快步来到了楚姮面前，拉起楚姮的手就要走。
“扶摇，走，娘带你去吃梨，很甜很甜的，你最喜欢了。”
甄氏眉头一拧，又立即松开，笑着上前分开两人的手。
“姐姐，你认错了，这不是你的女儿，你的女儿在那儿呢！”
甄氏拉着明簪雪，伸手指向沈栖梧的方向。
“栖梧，祠堂这儿你不在也无妨，不如先送夫人回去吧，你近来总去女学，夫人定是好几日没见你，想你了，你去陪夫人坐坐，母女俩说说话。”
沈栖梧说道：“那祖母，父亲，大伯父，我就先陪娘回照雪居了。”
沈老夫人面色不愉地点点头：“快带她回去，叫人看着点儿，成日里疯疯癫癫的出来乱跑什么？若有外客登门，撞见她这副样子岂不是要笑话我们侯府？”
茉娘瞥了沈老夫人一眼，皱着眉头张了张口，终是默默忍下。
沈栖梧从甄氏手中接过明簪雪，亲昵地挽住明簪雪的胳膊。
“娘，栖梧陪您回去吃梨，今日一整天栖梧都陪着您，可好？”
明簪雪站着没动，她比沈栖梧要高挑一些，低头盯着沈栖梧看了片刻。
“栖梧？”
明簪雪慢慢摇头，将自己的胳膊抽了出来。
“我的女儿不叫栖梧。”
说着，扭头四下环视，像是在寻人。
在看到楚姮之后，明簪雪脸上的焦急不宁瞬间融化成温柔如春水般的笑容。
“扶摇，我的女儿叫扶摇。”
她走到楚姮身边，紧紧握住楚姮的手，一脸骄傲慈爱。
“这才是我的女儿呢！扶摇，扶摇，是爹爹给取的名字，娘说要叫凤凰，明家最宝贝的小外孙女就是要做最耀眼的姑娘，做翱翔九天的凤凰，爹爹说娘不读书，叫凤凰太俗气，气得娘用银枪追着爹爹满院子打，爹爹那晚睡了书房。”
明簪雪一双美丽的眼睛里泛着灵动狡黠的光芒。
只看眼前，楚姮便能想象得出，少女时的明簪雪，镇北侯府的掌上明珠，是何等无忧无虑明媚烂漫的模样。
“第二天，爹爹便捧着写好的名字给娘看，凤凰于飞，翙翙其羽，扶摇九天，日月入怀，就取‘扶摇’二字。”
“我明家的孩子生于富贵，却不仰赖身份居于云端坐享其成，雏鸟凭着自己的本事搏风破云，扶摇九天，才能成为真正骄傲高贵的凤凰，揽日月入怀，明亮夺目。”
明簪雪抬手抚摸着楚姮的头。
“扶摇，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喜欢，”楚姮说道，“这是个很好的名字，不过我叫楚姮，不叫扶摇。”
“你胡言乱语什么？”沈愈突然高声喝斥一声，惊得祠堂内众人不禁心头一跳。
楚姮掀起眼帘漠然看向他：“侯爷因何动怒？我名楚姮，是什么十恶不赦见不得人的事吗？”
沈愈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简直难看到了极点。
“你怎么会叫这个名字？你不是叫三娘吗？楚姮这两个字也是你能拿来胡乱玩笑的吗？”
当说到最后一句时，沈愈的声音沉沉地往下压着，说是压着怒火，却又有些生怕被人听到似的鬼祟。
明簪雪伸手护在了楚姮身前，忿忿地瞪向沈愈：“你凶什么？不过是个名字，我的扶摇喜欢叫什么便叫什么。”
“我……”沈愈蓦地噎了一口气。
明簪雪这些年总是疯疯傻傻像个孩童，此时这般护着楚姮的模样倒是像个正常的母亲。
一时间，众人皆惊讶于明簪雪的反应，明簪雪却已经拉着楚姮大步到了祠堂供案前。
因今日要将楚姮记入族谱，认祖归宗，沈家的族谱一早便端端正正地摆在了供案上，文房四宝俱已备齐。
谁也不曾将一个疯傻之人当回事。
却万万没有料到，明簪雪就这般堂而皇之大步走过去，提笔蘸墨，狼毫一挥，直接便在自己的名字下方落笔，写下了“楚姮”二字。
(https://www.02shu.com/5037_5037761/43792240.html)
1秒记住02书屋：www.02shu.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02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