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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恳请


本就狭窄拥挤的地方因为朝臣和禁卫军的到来更加无处下脚。

承景帝坐在小院一把破旧的木椅上,好笑地扫视着跪了一地的朝臣。

“诸位爱卿觉得此处如何?”

朝臣们身上的锦衣华服都被泥泞沾污,空气中的恶臭令他们无法忍受,憋得面色通红。

面对承景帝的问话,一个个面色难堪,沉默不语。

承景帝看向跪在前排的一个年轻官员:“秦辅臣,你觉得呢?”

秦大将军秦牧的长子秦云直,刚过而立之年,没有继承其父的武将衣钵,走的是文官仕途,看起来也是温文儒雅,波澜不惊。

秦云直手持笏板,说道:“此地脏乱,恐有损圣体,臣恳请陛下尽快起驾回宫。”

少年帝王朗声大笑起来:“秦辅臣还真是委婉,岂止是脏乱,连牺牲所的猪狗牛羊住得都比这里强,若非亲眼所见,朕都不知道,就在朕的眼皮底下,朕的子民竟然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

承景帝又指向跪在最前方的一人,高声叫道:“谢太傅,首辅大人,你们青云台辅佐理政,日日在朕耳边聒噪,朕可从未听你们说过,就在朕的眼皮底下,朕的子民竟然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朕待在宫里被你们蒙蔽耳目,你们难道也聋了?瞎了?”

“臣有罪!”谢太傅谢涟已过不惑之年,即使跪伏在地也是背脊挺拔,风骨铮铮。

此时,温如琢跪行上前:“启禀陛下,臣曾经多次上折,想向陛下奏明此事,但最终臣的折子都被司礼监压下,司礼监转圈跋扈,蒙蔽圣聪,恳请陛下明察。”

温如琢身为青云台辅臣,本可直接面圣。

可承景帝终日沉溺后宫,醉生梦死,又因为镇国长公主的死十分厌恶温如琢,见都不愿意见他,更别提听他奏议。

此时见是温如琢开口,承景帝下意识便拧起了眉头,但还是问道:“容与,你们司礼监怎么说?”

裴容与缓步上前:“启禀陛下,臣虽身在司礼监,但终日忙于宫外鉴察司的事务,青云台诸位大人递上来的折子都是由裴掌印与其他几位秉笔经手,不过臣倒是想起曾经似乎听曹秉笔吩咐,有关于西郊的折子都交由他处置。”

“曹全?哼!”承景帝眼神阴郁,“容与,朕不想再看见那个狗奴才。”

裴容与:“是,臣明白。”

秦云直扫了裴容与一眼,曹全是他们秦家安排在司礼监的人,竟然就这么没了。

温如琢心知这是个难得的机会,趁热打铁:“陛下,此地临近河渠,常年污水阻塞,到了夏日更是腐臭不堪,泥泞难行,常有老幼失足跌入沟渠溺死,如遇风霜雨雪,民屋漏水漏风,随时都有可能垮塌,伤及人命。

“百姓聚居于此,生活已是艰难,可工部为了扩建西郊草场,仅仅只是为了供权贵们玩乐之用,竟然屡次侵占民宅用地,逼迫百姓背井离乡,失去安身立命之所。

“此地百姓何等艰难,陛下已是亲眼所见,臣恳请陛下下旨,彻查工部,关闭西郊草场,将用地归还住民,并清修河渠,整修街道,让民有所居,居有所安。”

秦云直开口说道:“温大人怜惜百姓,我等亦然,若此地居住的只是普通百姓,安分守己,陛下自然会善待于他们,可若是有反贼乱民聚集在此,图谋不轨呢?难道温大人是要逼迫陛下怜惜反贼乱民?”

温如琢蹙眉,正待说话,外面突然传来哄闹喊声。

“陛下!我等要见陛下!”

“请陛下为吾等做主!”

孙善小跑着进了小院:“启禀陛下,外头来了好些百姓,吵着要见陛下,还说他们是湛卢军的旧部,受人所欺,要请陛下为他们做主。”

秦云直对着温如琢冷嘲:“温大人可看到了?湛卢军心怀叵测,贼心不死。”

承景帝攥了攥手指,若是这些湛卢军旧部又要像从前一样,质问镇国长公主的死因,他该如何面对?

裴容与在此时忽然开口:“秦大人如何就断定外面的都是反贼乱民?怎么我只听到他们是要请求陛下为他们作主?心有敬畏,方有请求,我倒是没看出他们对陛下有何不敬。”

承景帝闻言,心中那一点不安压了下去,说道:“让他们进来,朕要听听他们想说些什么。”

孙善又小跑着出去。

不一会儿,三个男人被带了进来,他们当中一个缺了一边臂膀,一个瞎了一只眼睛,另一个半边头颅凹陷,竟然还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只是行动间明显和常人有异。

三人饶是这般形容伤残,可下跪时仍旧挺直了身子,仿佛他们还是军中的将士。

“草民等叩见陛下。”

三人态度恭顺,俯首下拜。

“吾等三人代表此地三百一十八湛卢军旧部,叩请陛下,为吾等主持公义!”

谢太傅扫一眼这三人,微微蹙起眉头,说道:“陛下,您不宜久在宫外,不如先行起驾回宫,此地之事就交由臣等。”

不料,三人中断了一臂的男人说道:“陛下,吾等湛卢军奉行镇国长公主遗志,只忠于陛下,只忠于大齐,其他人吾等信不过。”

军中汉子嗓音浑厚高亢,毫不顾及朝臣们的颜面,只目光坚毅仰望承景帝。

承景帝此刻才觉得他是一个帝王,而非被人摆在龙椅上的傀儡。

他无视谢太傅的劝说,对三人说道:“你们要朕做什么主,说来听听。”

三人在地上重重叩首。

“陛下,吾等从军只为忠君为民,报国杀敌,可惜在战场上受了伤,不能再为陛下征战,只能离开军营归还民户,在陛下治下做一普通平民,安居乐业,吾等自问所求不多,可如今大人们华屋美宅,锦衣玉食,竟还要为了享乐连吾等的栖身之所也要夺去。”

“陛下,难道吾等忠君为民,就只配得到这样的下场吗?那岂非令所有军中将士皆心灰意冷?”

“陛下,吾等不求其他,只求要回我们从前的容身之所,准许我等在盛京安身立命,恳请陛下为吾等作主!”

三个湛卢军旧部在地上长拜不起。

外面也传来高亢山呼……

“恳请陛下为吾等作主!”

紧跟着又是老弱妇孺们参差不齐的喊声。

“请陛下为我们作主!”

“我们只是想要回我们的家……”

喊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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