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5章香江行动
胡达仁书记离开省委大院时，窗外的雪不期而至。
回到家，在二楼的客厅里，他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晚上十点十七分。此刻的港岛中环正沐浴在一片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影里。
“嘟——”电话接通的瞬间，维多利亚港的海浪声透过听筒传来。
“达仁兄，这么晚找我，可是为了东湖的案子？”
叶俊逸的声音带着港式英语的尾音，背景里隐约有证券交易所的电子报盘声。
胡达仁走到窗边，将手机贴近耳边：
“俊逸，我刚从周书记那里回来，我们需要你启动'香江行动'。”
电话那头传来钢笔敲击桌面的声音：
“二十年了，这个代号终于要启用了。是不是和林氏集团有关？”
胡达仁站在窗前，望着外面飘舞的雪花。
1997年 6月 30日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他和叶俊逸站在中联办大楼顶层，看着维港对岸的港岛灯火次第熄灭，又在零时整重新亮起五星红旗的璀璨。
那时他们都是三十出头的青年才俊，在潮湿闷热的会议室里，为“香江行动”应急预案的每个细节争得面红耳赤。
“俊逸，你还记得吗？“胡达仁对着电话轻声说，“回归前三天，我们在中环查获的那批走私文物？”
叶俊逸在电话那头轻笑：“怎么不记得？你抱着那尊唐代佛像在暴雨里狂奔的样子，活像个虔诚的朝圣者。”
胡达仁摸着办公桌上的相框，里面是他和叶俊逸在回归庆典上的合影。
照片里两人的白衬衫都被汗水浸透，却笑得像打了胜仗的将军。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此刻穿着的衬衫，袖口还留着当年搬运文物时蹭到的朱砂印。
“这次的林氏集团，和当年那些港商不一样。”胡达仁的手指划过相框边缘，“他们用区块链技术洗钱，通过暗网交易，甚至……”
“甚至买通了瑞士银行的高层。”叶俊逸接过话头，“我刚收到消息，苏黎世分行的亚洲业务主管昨晚坠楼身亡。”
胡达仁的瞳孔微微收缩：“是意外？”
“瑞士警方说是自杀。”叶俊逸冷笑，“但我派去的人在死者手机里发现了林氏集团的加密文件。”
胡达仁突然想起什么，从保险柜里取出一个金属盒。
打开时，里面整齐码放着二十年前的案件卷宗，最上面的一份标着“香江行动- 970701”。
他抽出其中一张泛黄的银行流水单，和手中的林氏集团账户明细对比，发现两者的资金流向模式惊人相似。
“俊逸，你看这个。”胡达仁将两份单据对着手机摄像头，“1997年港商陈永华的资金转移路径，和现在林氏集团的简直是镜像。”
叶俊逸沉默片刻，缓缓说道：“看来某些势力的洗钱手法，二十年都没什么长进。”
胡达仁合上金属盒，突然转换话题：“之峰这孩子，这次真的让我刮目相看。”
“哦？”叶俊逸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说说看。”
“从王建国案开始，他就像条嗅觉敏锐的猎犬。”胡达仁走到书柜前，抽出关之峰的案件报告，“你看这个资金流向图，他把每笔转账都拆解成七个维度分析：时间戳、IP地址、银行代码、金额尾数……”
“他和我说过，还有那个 520万的转账暗语。”叶俊逸补充道，“这小子居然能联想到'我爱你'的谐音，真够机灵的。”
胡达仁点头：“更难得的是他的政治敏感度。当发现张明远和周宏的关联时，他立刻启动了三重保密机制：所有调查材料都用手写体，会议记录使用特定密码本，连专案组内部通讯都改用有线电话。”
叶俊逸突然轻笑：“这让我想起俊良当年在抗洪前线，坚持不用无线电台，说怕被敌人窃听。”
胡达仁望着窗外的飞雪，思绪回到十年前。
那时叶俊良刚调任东湖省副省长，就赶上百年一遇的洪灾。
他亲自带队在大堤上指挥抢险，连续三天三夜没合眼。
胡达仁至今记得，当大堤出现管涌时，叶俊良第一个跳进洪水里堵漏的身影。
“之峰这次也是拼了命。”胡达仁继续说道，“为了这次查案，他几乎废寝忘食。凡事都是亲赴一线，直接和涉案人员面对，亲自审讯，攻克难关。”
叶俊逸的笑声里充满骄傲：“这才是我们叶家的种！”
当胡达仁提到关之峰坚持重审父亲旧案时，电话那头突然陷入沉默。过了许久，叶俊逸的声音带着哽咽：
“达仁，你知道吗？俊良出事前一周，还给我打过电话。他说……”
“他说'我好像捅了马蜂窝'。”胡达仁接话道，“那天的情形，和今天一模一样。”
两人同时陷入回忆。六年前，叶俊良在工作岗位突发脑溢血。胡达仁赶到现场时，只看到老友苍白的脸。
“达仁，我们叶家三代人，就指着之峰了。”叶俊逸突然说道，“你知道吗？他母亲昨天给我打电话，说之峰已经三个月没回过家了。”
胡达仁轻轻叹气：“我听李志明说，自从他知道这件案子和父亲的死因有关后，他的办公桌上就摆放了俊良的照片，每天早上都会对着照片说'爸，今天我要抓大鱼了'。”
叶俊逸突然轻笑：“这小子，倒是和他父亲一个脾气。”
胡达仁望着窗外，决定将话题转到正事：“俊逸，周书记让我转达他的问候。关于之峰的晋升，周书记说……”
“我明白组织程序。”叶俊逸打断他，“不要因为他是我们叶家的孩子，就轻易突破。”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是胡达仁打断他道：“你记不记得 2003年 SARS期间，我们在小汤山医院火线提拔的那些年轻干部？”
叶俊逸当然记得，那段时间有 78名 80后干部被破格晋升。他沉思片刻：“你和周书记的意思是……”
“超常规提升。”胡达仁的声音斩钉截铁，“周书记和我，分别会给陆耀先和李志明打招呼，在吉海市委常委会上，提议将之峰调任市纪委常委。”
叶俊逸吃了一惊：“这跨度太大了，他现在只是副处级，一下跃升到副厅……”
“正是需要这样的雷霆手段。”胡达仁解释道，“一来可以保护他，二来也向那些腐败分子释放信号——我们动真格的了。”
叶俊逸略一思索，说道：“好，我支持。不过……”
“放心，我会让组织部的同志做通各方工作，别忘了还有苏振昌保驾护航呢。”胡达仁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再说了，你们叶家子弟，总不能输给隔壁赵家的小子吧？”
叶俊逸当然知道他指的是赵立春之子赵瑞龙，那个在汉东省翻云覆雨的人物。
胡达仁挂断电话，扭亮台灯。
灯光在办公桌上投下一道金线，他在笔记本上，郑重地写下“关之峰”三个字——这将是东湖纪检史上最年轻的市纪委常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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